“你说,谁卒了?”慕容渊难以置信地问,他如星辰般灿烂的眼睛,此刻突然间好似没了光亮,他似乎是在乞求,乞求那个侍卫改口,告诉他只是他听错了。
然后那个侍卫还在催促他说,“殿下!快回府见见王妃吧!王妃卒了!”
慕容渊闻言,顾不得身上弄脏的朱砂墨渍,他疯狂地往王府赶去。
待他赶到听雨坊时,床上只剩下一具冰凉的尸体,还有一封桌上的遗书。
床上的人,嘴角还残留着漆黑的血渍,面色青白,毫无生机躺在那一动不动。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尖,没有呼吸。
“太医!给孤救她,救活她!”慕容渊坐在床边,轻柔地抱住她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喊着门口站定的太医们。
慕容渊将她抱在怀中,打湿的毛巾,轻轻地擦去她嘴角残留的血渍,她生前最爱干净,他如何舍得她这般脏着脸。
“殿下,王妃已经殁了,无需再看。”太医站在屋外一眼,便已知晓那屋内之人已然没有生机了。只是他们都能看出,是慕容渊不愿意去相信,王妃卒了的事实。
慕容渊闻言,扬手打翻了放在床边案几上的水盆,铜盆砸的地面咣当响,水洒了一地。慕容渊怒斥,“庸医,孤的王妃好好的,只是睡着了。你等如何可以诅咒王妃!”
慕容渊红着眼睛,眼眸湿润,他小心翼翼地将没有体温的时慕青抱在怀中,轻柔地抱着她,甚至把自己的俊脸贴在时慕青的脸上,他轻柔的声音恳求道,“青儿,青儿,你在同孤开玩笑对不对?”
“青儿,你醒一醒,好不好?”慕容渊像是哄着她一般轻声说,“青儿,你醒过来,孤什么都不要了,不做王爷,就和你做一对平平凡凡的神仙眷侣,浪迹天涯,好不好?”
周遭的太医与奴仆闻言,无不伤感。那个冰冷疏离的冷面王爷,此时此刻,那痛失所爱的模样,倒也叫人心悸、难受。他们默默地退出,给慕容渊与时慕青一个独处的机会。
与此同时,时老爷与时乔氏,也收到了女儿病亡的噩讯。他们也乘着马车赶来,看见了听雨轩内,失魂落魄的慕容渊抱着毫无生气的女儿,痛哭流涕。
时乔氏泪痕满脸地抱着时慕青的躯体失声痛哭,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似乎想要将时慕青唤回,“我的女儿啊,你去哪了呀?你怎么忍心抛下娘与爹走啊!你回来啊!”
慕容渊静静的抱着时慕青,只觉得她的身体此刻在他怀中,便是安宁。他不愿意接受她离开了他的事实,正如他不愿意接受,她写得那封遗书。
慕容渊抱着她,想起去年岁末,城墙楼上,他拉着时慕青的手,在神武门城墙上看那火树银花,他牵着她的手祝愿年年岁岁有今宵。
可是如今,此生此世,她再也陪不了他看一场火树银花。
如果世间没有她,那那些所谓的皇位权利,又有何用?
一个没有时慕青的大齐皇帝,一个没有今生所爱的行尸走肉。她走在了他谋划的黎明前夕,却带走了他那颗跳动的心。
慕容渊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意松开她的尸体,就那样抱着她,直到时父时母也离去,他抱着她的尸首,整整坐了整宿。直到天方既白,时乔氏从他手中抢走时慕青的尸体,给她换上干净的寿衣,给她放置在新买的棺木里,将她摆在灵堂里。
慕容渊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然被死去的她抽走。他无声地没有意识地看着那些人带走他的王妃,他只是缄默地坐在他的棺木旁陪着她。
来往之人给时慕青上香,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陪着她在祠堂走最后的一路。直到在祠堂,他才颤抖着手拿出她的遗书,仔细地看她的遗愿。
时慕青的遗书中,恳求慕容渊,能够照顾好她的父母,不要为难父母。恳请他不要怪罪她院里的仆人。恳求他忘了她,从此一生顺遂,与傅倾雪琴瑟相和。
他的遗书里写了很多,他都一一照办。包括她说,她此生不想葬入皇陵,求他给她一封和离书,将她还给母亲,选一块风水宝地入住。
慕容渊都一一应允。
或许生前他不曾给她她期望的幸福生活,所以她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但如今,她死了。死人的遗愿,他如何不想办法满足她?
慕容渊最后还是为了她找了风水宝地,写了她想要的和离书,按照她的遗愿,不火化,在三日内,将她的尸首封棺入土,送葬出殡。
那日送她最后一路,他亲眼看着她的棺木入土,又细细碎碎讲了很多。直到张远送来紧急奏章,他才不得不赶回宫去处理政务。
······
慕容渊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影走了不久,待看到他已然走下山,兰竹与清漪便命伙夫挖坟开棺,给已然成为一具冰冷尸体的她嘴里倒入那瓶药水,又让神医给她做了针灸。
神医做完针灸,几人等了半柱香,却见时慕青依旧没有返生的征兆,几人全都面色凝重。
会不会是耽搁的时间太久,耽误时慕青服用解药的时间?时慕青救不回了?
好在,总归是虚惊一场,不过半盏茶后,时慕青面色慢慢转红,呼吸也渐渐恢复,只是人并未苏醒。
神医说这是假死药服用的后遗症,身体余毒未清,还需调养数月。
兰竹清漪闻言,泪流满眶,她们抱着时慕青的身体,喜极而泣,“小姐,你活过来了!兰竹清漪不顾所托!”
既然解救出了时慕青的尸体,便让人重新封了棺木封了土。她们则是带着神医与小姐,尽快想方设法撤往梁国。
如今时慕青这一出金蝉脱壳,其实并不高明。其中很多地方都不值得推敲,只是因为慕容渊此刻处于特殊时期,十分繁忙,又加之悲痛过度,并未细想其中破绽。若待到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时慕青狠狠戏耍了,可不一定会发怎样的怒火,因而,能早点离开凉京,便越早离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