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渊还是恢复了冷静,他的眸光微冷,冷冷地盯住面前的火盆。
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因为千头万绪充斥在脑海中,而面色疏离清冷,仿佛回到了那个极度隐忍、清醒、理智的慕容渊。
此时此刻,他确实不能现身。
线报说,皇后这几日,只是派嬷嬷以鞭刑对慕青大惩小戒,她只是有些皮肉之苦,却并未起了杀心。证明皇后目前,只是在试探,试探时慕青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少。
若他贸然表现出无比在意,那等着时慕青的,必然是九死一生的死局。
可如今,如何破此局,他得从长计议,既能帮青儿解围,又能不动声色地拆了皇后的局。
或许,他得乔装,进宫一趟。
顾不得背上有伤,慕容渊简单包扎之后,让影卫给自己易容,换上侍从的妆容,跟着如霜后面,乔装他的小跟班,将一堆慕容渊准备的送给太后、陛下的回礼,准备送入宫内。
有着王府的令牌,又是给太后送东西,确实守宫门的禁卫军多少还是忌惮三殿下如今的圣眷的,更何况他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每逢一段时间,便会给太后送礼,也是常态,因而对于此次的盘查,也并未十分仔细。
慕容渊这次只是装作一个捧着礼盒的其貌不扬的小侍从,悄悄地跟在其它几个侍从后面,十分地低调平凡,就这样一路混进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平常午后,不喜见客,通常会在佛堂礼佛。只是今日,下人报上去是慕容渊派人入宫送礼,她一向疼他,只当是孩子拿了东西孝敬自己,便提早从佛堂出来,入主殿召见众人。
如霜与一众影卫捧着礼物跪下与太后请安,太后连忙唤众人起身,嘴里却是关切地问,“前几日皇帝派了太医给渊儿诊脉,听说渊儿受伤了,伤势如何?这几日可好些了?”
太后本就担忧慕容渊的伤势,此刻看见如霜,更是显得着急。如霜是他一手培养出来,从小就派在渊儿身边保护他的影卫,可以说以前也是正儿八经太后麾下的影卫 ,太后十分信任如霜。
“禀太后,主子有几句话,想私下同太后娘娘叙旧,不知太后娘娘,可否行个方便?”如霜闻言跪地磕头,低声询问。
太后闻言,心下了然,她只留了贴身陪嫁的嬷嬷守在屋外,便挥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侍从。太后的寝宫,一向有信得过的母族影卫镇守寝宫的各个出口,因而若她想要私聊,便是一只兔子也爬不进屋,更别道是旁的有心人。
毕竟是曾经叱咤后宫的最强王者,又是经历两代朝堂风云依旧能笑到最后的胜利者,如何没有几分看家本领?
“此处已然没有闲杂人等,如霜,放心说。”太后示意如霜起身,淡淡地催促道。
“太后,是殿下,怕您担心,今日伤刚好一些,便乔装入宫与您请安!”如霜与其它影卫此刻已然让开身形,慕容渊闻言跪地行礼,“祖母,渊儿来了,让祖母担忧,是渊儿的过错,渊儿此次前来负荆请罪。”
太后本就担忧他的伤势,如今见挂念的人就在眼前,心里又急又挂念,怕他身子受伤容易碰到伤口,竟直接从坐位上站起身,走过来蹲下来扶他起来,“好孩子,快起身,哀家又怎会怪你呢?”
太后将慕容渊扶起身,坐在她身旁,看着慕容渊略显憔悴的面色,还有越发瘦削清瘦的身形,内心却是十分地难受,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总会莫名偏爱一点。
这几日的事,她多少也是找影卫问询的。影卫也曾是她的人,自然不会隐瞒。皇后太子左相一派,仗着显赫外戚之权,行事一向高调乖张霸道,她也一向不喜。反观渊儿,这些年的成长与蜕变,她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当年他第一次入她宫中,眼里还是带着少年的青涩,不羁与隐忍,可是如今,这个当初的少年,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稳重,懂得朝堂之争、帝王之术,也开始会做一些手段心计来自保。
她左右,是看着渊儿长大,比起皇后毒辣善妒,太子野心勃勃喜结群臣,左相勾结奸臣,残害忠良。她觉得渊儿,虽有时会有雷霆手段,但也爱憎分明,他之对皇后一党出手,对陛下与自己却是恭敬乖觉,只此一条,便是她放权于他的原因。
“哀家听闻你受伤,如何不多在府邸歇歇,伤未好,便跑来祖母这?”太后轻拍他的手,满脸怜爱地轻声道,“看看,这伤,让你都瘦了。祖母心疼。”
“祖母不怪孙儿出了玉女坊的事?”慕容渊有些愧疚,毕竟他确实是做了算计,手段也不算光明磊落。
太后闻言,看着眼前青年因失落而略显黯淡的眸光,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渊儿,祖母从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祖母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反而祖母觉得,你得放手去做。”
太后看着慕容渊有些吃惊微怔的脸,淡笑着解惑,“你自小逝母,无依无靠。这么多年,摸爬滚打,靠的是你自己。你本性豁达纯良,可在这吃人的后宫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捅刀。”
太后轻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背负着什么,也知道你的打算。你既无皇后和左相那样强大的外戚去替你算计替你谋划撑腰,又没有显赫的母族为你正名,你只有你自己,再不用些手段去自保,等着别人将你斩草除根吗?”
“渊儿,哀家只盼着你,再狠一些,再精明一些。这太子党皇后左相就是大齐王朝的蛀虫,若大齐天下落入这样的人手中,才是大齐的不幸!”
“祖母······”慕容渊闻言,一张淡漠疏离的脸,此刻却是眼眶微红,他充满敬意与爱意凝视着太后,良久才哽咽着回了一声祖母,这一声里,保留着一份发自内心的爱与感动······
或许这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深爱彼此尊敬彼此的祖孙,何须处处讲明。太后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与呵护。他对太后,亦是无条件的敬爱与尊重。
······
“此番你潜入宫中,莫不是为了时家那个姑娘。”太后虽然坐镇景宁宫,看似整日吃斋礼佛不问世事,其实,宫内大小事,她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