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铮瞬间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无法思考。
慕无铮微微伸手想要推开慕无离,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推不动。
“你,你在说什么?” 慕无铮只觉心跳如雷,话语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慕无离却不管不顾,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深情,沉沉道:“臣心底所念,自始至终,唯有陛下一人。”
慕无铮瞪大双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脱口而出:“你想要的.....是朕?”
慕无离听他这般反问,微微松开了些力道,而另一只手依旧禁锢着他,不让他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修长手指自他腰间缓缓游移而上,沿着那线条流畅的脖颈,最终停留在下颌处,如同摩挲着珍贵器物,细细确认着位置。
而后,慕无离微微仰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喟叹,轻声道:“陛下如今才明白么?”
慕无铮被他这般紧紧禁锢,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他身负武艺,寻常人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可此刻在慕无离面前,却似被抽去了浑身筋骨,所有的功夫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只觉浑身绵软无力。
好不容易积攒起些许力气,慕无铮怒声道:“慕无离你放肆!朕是皇帝!”
慕无离却似全然未将这帝王之怒放在眼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掐住他的下颌,微微倾下头,俊美的面庞几乎要贴到慕无铮脸上,言语间尽是张狂肆意:“臣就是放肆,陛下的金銮卫便在门外候着,陛下若恼了,大可随时唤他们进来......将臣碎尸万段。”
慕无铮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变了个人似的宸王,这才猛地想起外头还有金銮卫守着。
他强忍心底翻涌的慌乱,面上佯装镇定,沉声道:“你定是喝醉了,松开朕,朕与你好好谈谈。”
慕无离却一把将那试图挣脱的人再度狠狠按进怀里,声音喑哑低沉,压抑着无尽情愫:“臣没醉,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言罢,他双手紧扣慕无铮双肩,心底积攒的思念再也无法抑制,朝着心心念念的人猛地吻上去。
起初,滚烫的唇只落于慕无铮脸颊,带着几分小心,像是在确认位置。
须臾,爱意决堤,他急切噙住对方唇瓣,唇齿摩挲间,似要将满心眷恋倾吐殆尽。
慕无铮双眼陡然睁大,瞳仁急剧收缩,下一刻,他的手脚失去平衡,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慕无离猛地把他按倒在榻上,整个人被压在身下,四肢也被牢牢禁锢,动弹不得分毫。
倘若慕无离此时并未失明,便能瞧见慕无铮那清澈漂亮的双眸盈满了水雾,一头如墨长发似风中凌乱的绸缎肆意铺陈在榻上,就连那象征着至高皇权、向来端整威严的龙袍,此刻也生出几道褶皱。
他身躯轻颤不止,手脚忙乱地挣扎,双腿也不自觉地乱蹬,眼眸中满是惊惶。
慕无离的吻炽热绵长,裹挟着长久以来的相思煎熬与深沉爱意,蛮横地撬开慕无铮的牙关。
“唔唔......不!”
慕无铮呼吸急促,气息紊乱,忍不住发出几声嘤咛,许久之后,他才在这令人眩晕的情潮之中找回几分清明,满脸通红,羞恼到了极点。
他拼尽全身力气,微微推开身上眼盲却俊美的男子,声嘶力竭怒喝道:“慕无离,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朕乃天下之主,万乘之尊的皇帝!”
慕无离也被这炽热亲吻扰得气息凌乱,微微喘息间,双唇牵出几缕晶莹银丝,他却毫不在意,依旧张狂道:“臣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唯有面对陛下.......臣才会如此,陛下难道觉得,旁人能让臣这般不能自持?”
慕无铮只觉羞愤难当,眼尾漫上旖旎绯色,他狠狠瞪着慕无离,怒斥道:“岂有此理!金銮卫就在门外,你怎敢如此对朕?”
慕无离已被爱意与思念冲昏头脑,对他的愤怒与警告全然不以为意,他再度俯身,狠狠攫取那双唇,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进来,好好瞧瞧陛下与臣此刻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又何妨!”
“唔唔!”
“唔!”
慕无铮周身因羞愤与挣扎而微微颤抖,他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挣脱那禁锢着他的有力臂膀,急声道:“宸王……这是在……与朕玩笑么?”
“朕贵为......九五之尊,怎可能……拿自己换那……北境将符?”
这宸王怕不是失了心智,才会有这般荒谬绝伦的想法!
慕无离将他紧紧按住,持续吻了好一会儿,才稍稍遏制住心中汹涌的渴望。
他凑近慕无铮耳畔,低声道:“陛下且看,臣这般模样,像是在开玩笑么?”
慕无铮双肩被扣动弹不得,霸道炽热的吻点燃周身神经,脑海中理智与情感激烈碰撞,他欲挣脱,四肢却绵软无力,抗拒声也被滚烫气息吞噬,只余满心羞愤与慌乱,在失控的局面中翻涌。
他竭尽全力,拼力反驳:“宸王此前……还对朕说,世间芸芸……可心中唯此一人……转瞬就对朕生出这不轨心思!难道就不觉得……有负于……心中那人吗?”
慕无离喉咙里逸出一阵低沉的笑,道:“陛下根本一无所知…… 况且臣对陛下起不轨之意又如何?陛下风华绝世,天下人谁不倾慕?”
“你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还说什么风华不风华!”
慕无铮怒声道。
慕无离笑意未减,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轻声呢喃:“傻铮儿……这天下……无人比我更知你风华。”
慕无铮被他那句熟稔至极的亲昵称呼烫了耳朵,浑身一僵,竟又晕晕乎乎又被他按着吻了好半晌。
良久之后,他盯着慕无离的一举一动,终于觅得一个脱身时机,刹那间拼尽全力挣脱开来。
他慌张推开慕无离,脚步踉跄地奔到门边,发丝凌乱,气息不稳,恼羞成怒道:“等宸王酒醒,朕再与你谈!”
慕无离低笑几声,语气带着玩味调侃:“陛下都已与臣那般了,竟还要与臣谈......不愧是陛下。”
说罢,他顿了顿,神色陡然转为郑重,目光虽被鲛纱所覆,却似直直 “看” 向慕无铮,沉声道:“陛下若还想要那北境将符,可以。”
稍作停顿,一字一句道:“拿陛下自己来换。”
慕无铮又气又恼地瞪着慕无离,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龙袍,打开门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金銮卫见慕无铮满脸怒容地走出房门,迎上来,问道:“陛下,宸王殿下可是冒犯了您?”
慕无铮面色红霞未退,咬了咬牙,“没有,回宫!”
金銮卫们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一路跟着慕无铮离开宸王府。
慕无铮自是不知,待他离去之后,慕无离凭那几分残存在指尖的触感,拿起玉质鸠杖摸索着挪至门边。
微风拂过,那一身酒气渐渐消散。
他微微仰头,轻声道:“无妨,铮儿.....你尽管逃,我会步步紧追,直至你再无退路可寻。”
慕无铮心乱如麻,乘了轿辇匆匆回宫。
直至踏入寝殿,惊惶的思绪才后知后觉翻涌而至。
想起方才,身为义兄的宸王竟将自己拥入怀中,强吻了自己。
而自己,竟未唤金銮卫前来制止,还就那样,任由那人肆意吻了许久……
念及此处,慕无铮满心懊恼,他不禁自问,他怎会如此失态?
若此事被旁人知晓,岂不是要笑他这一国之君懦弱可欺?
可……细细想来,当时除了震惊,心底竟也无半分厌恶之感……
慕无铮紧紧闭上双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慕无离那带着淡淡酒意的俊美面庞。
不愧是宸王,纵使眼盲,风姿却依旧令人心折。
这般出众的男子.......将他这一国之君,按在旧爱榻上,深情相吻,久久不放。
“陛下。”
水芙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慕无铮的思绪。
他微微收敛心神,抬眸望去。
“赵编修求见。”
水芙禀报道。
慕无铮轻声道:“宣他进来吧。”
不多时,赵赋手提两个酒壶踏入承乾殿。
他眸光温柔,神色和煦,见到慕无铮,先是恭敬地呈上酒壶,道:“陛下,前两年臣在院子里埋下的春露酒,如今挖了出来,臣特拿来与陛下一同品尝。”
慕无铮目光落在赵赋手中的酒壶上,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浮现出慕无离屋内满地的酒壶。
他轻声应道:“好,你坐下吧。”
赵赋在案前与他相对而坐,关切问道:“陛下可曾用过晚膳?”
慕无铮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从宸王府归来时已是傍晚。
不知宸王有没有好好用膳……喝了那么多的酒,若再不进食,定是要伤了脾胃。
念及此,慕无铮猛地回过神,懊恼地轻拍大腿。
抬眸时,见赵赋正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慕无铮收敛心神,道:“还未曾用。水芙,去传膳吧。”
水芙欠身应道:“是。”
片刻间,佳肴摆满了一桌。
二人稍作进食后,赵赋便为慕无铮斟酒。
酒液滑过喉间,慕无铮却莫名觉得这酒索然无味。
——脑海中,全是慕无离那裹挟着浓烈酒气的绵长深吻。
“陛下在想什么?”赵赋突然开口,将他拉回现实。
慕无铮强压着心头慌乱,说道:“没什么。”
望着赵赋那温柔平和的面容,慕无铮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
赵赋待他一片赤诚,全心全意,自己却因宸王的一个吻而乱了心神…… 难不成,自己竟真要考虑宸王的提议?
慕无铮在心底暗自苦笑。
“陛下莫要只顾着喝酒,多吃些菜。”赵赋劝道。
可……
一个念头又在心底悄然滋生。
万一,他过去的心上人.......并非赵赋呢?
慕无铮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半块残玉。
思绪飘飞间,他竟隐隐期待赵赋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慕无铮暗自唾弃自己无端猜疑,可若是证实了眼前人就是赵赋,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成了薄情寡义、无端猜忌之人?
况且,身边众人皆看着赵赋与自己亲近,又怎会不是他呢?
旁人也就罢了,霜儿是断不会欺瞒自己的。
慕无铮再次强压下这个念头。
夜深人静,慕无铮凝视着软榻上熟睡的赵赋。
他与宸王不过见了短短几面,身体接触却比赵赋亲密更甚。
直至如今,他从未让赵赋吻过自己,并非仅仅因为二哥,而是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
更令他难堪的是,宸王的吻,竟让他心底生出诸多漪念。
他甚至忍不住牵挂那个才见了几面的男人。
慕无铮悲哀地察觉……他怕是不知不觉间……真的对宸王动了心。
他曾说要好好对待赵赋,如今却因宸王的一个吻而见异思迁。
更何况,赵赋还是他的学生。
慕无铮痛苦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在意识渐渐模糊、即将入睡之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
这些日子,他还是时常会梦到这双眼,那含着无尽温柔笑意的琥珀色眼眸,总是静静地凝视着他,带着不舍、眷恋与思念。
就那样,一直望着他,直至他缓缓醒来,天光破晓 。
次日,朝堂事毕,慕无铮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
正专注间,太监匆匆来报,文翰侯欧阳恪求见。
文翰侯欧阳恪步入书房,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神色凝重,沉声道:“陛下,臣听闻陛下两次亲赴宸王府,宸王却仍拒交兵权。常言道事不过三,陛下乃万乘之尊,一味怀柔待臣恐损天威。依臣愚见,如今先礼已行,后兵当用,陛下宜施强硬之策。”
慕无铮闻言,缓缓摇头,神色间满是犹豫:“宸王毕竟是朕的义兄,朕又怎能轻易与他撕破脸面?”
欧阳恪却步步紧逼,言辞恳切道:“陛下,为人君者,该心狠时便要心狠。陛下可先夺回宸王兵权,再将其关押惩戒。待日后厚赐财宝以作弥补。兵权一事,关乎国家命脉,若不用雷霆手段,宸王岂肯轻易放权?臣以为,可重兵围困,逼其交权,再请太后斡旋,修复陛下与宸王情谊,此为上策。”
慕无铮猛地一怔,欧阳恪这番话恰似兜头一盆凉水,瞬间把他从对宸王慕无离的满心悸动中浇醒。
诚然,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夺回宸王手中兵权,而非沉溺于自己对宸王的那点儿女私情……
他虽对慕无离动了心,可身为一国之君,他岂可为了北境军权.......轻易委于人下?
他已两度亲赴宸王府,对方却坚不肯交权,甚至还……
怀柔之策既无用,便只能付诸强硬手段了。
慕无铮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欧阳恪,沉声道:“依文翰侯之见,此事该从何处着手为宜?”
欧阳恪目光一凛,沉声道:“威远侯府,晋氏。”
见慕无铮面露疑惑,他又接着解释道:“威远侯一家虽远在北境,但京城的威远侯将军府中,仍留有不少晋氏亲族居住。”
慕无铮心中一震,刹那间明白欧阳恪话中深意。
这是打算从宸王亲近之人下手,以此来逼迫宸王就范么?
晋琏如今掌管着十八营,与宸王关系最为亲密,且又是威远侯唯一的儿子。 若以威远侯府的这些亲族作为威胁,即便宸王不愿交权,晋琏也会因顾及这些在京城的亲人而有所动摇……
慕无铮陷入沉思,良久,方沉声道:“晋氏族人不可轻举妄动。若此事谈不拢,反倒激怒远在北境的威远侯,使其率兵私自回京,皇城危矣,这绝非朕收回兵权的本意。朕收兵权,意在彻底止息战乱,而非挑起干戈。”
欧阳恪神色从容,胸有成竹道:“陛下勿忧,如今朝中把控着北境粮草储备。虽说北境军短期内或能自给自足,可此前大战损耗巨大,一旦粮草断绝,威远侯纵有回天之力,也难以回京。”
慕无铮眉头紧蹙,神色间尽是不忍 :“纵是如此,朕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朕一心求的是忠臣良将,而非靠挟持人质来逼其就范。”
欧阳恪躬身道:“陛下圣明。陛下可先将晋氏在京城的亲族‘请’进皇宫。晋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带兵攻入皇城,毕竟此举与谋反无异。而后,陛下再从长计议,率领金銮卫围住宸王府,围逼宸王交权。”
慕无铮深吸一口气,权衡再三后道:“将他们请进皇宫可以,但切不可预先惊动宸王。朕会先去与宸王再谈一次,若他还是不愿交权,朕再以晋氏族人相胁。”
说罢,慕无铮唤来如今身为金銮卫掌使的欧阳绥,缓缓吩咐道:“你先派人暗中盯着晋府。待朕进入宸王府后,你再将晋氏亲族请进宫中。记得叮嘱下去,对待他们一定要客气,毕竟是请人入宫……另外,朕会适时将晋琏调往京郊,引开他。”
欧阳绥低头抱拳,领命道:“是,陛下。只是如此一来,陛下前往宸王府……身旁的金銮卫恐会人手不足。”
慕无铮目光深邃,略作思索后道:“指派十名金銮卫与十名禁军随朕即可。此事不必大张旗鼓,若宸王拒交兵权,朕会以摔杯为号,届时你们再攻入,擒拿宸王。”
“是,陛下。”
欧阳恪对慕无铮这缓中求进的筹划也颇为认同,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