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x. xx. xx
“诶……?”
那个答案落下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空荡荡的。
既无法理解,也不愿相信刚刚听到的话,连一点合理的反应都找不到。
玄子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我傻傻地望着玄子那双金色竖瞳,期望能在其中看到哪怕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然而,那双眼睛却如同深渊一般,冷冽、无情,映照出的只是一个茫然的倒影。
我早该明白的,玄子从来不会和我开玩笑。
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双眼下意识地低垂,望向自己那双看似平常的手。
它们完好无损得令人心悸,丝毫看不出曾经与诸位生灵激战的痕迹。
突然间,我感觉到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几乎无法再去控制自己。
那种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我想要抓住它,哪怕是一丝一毫。
然而,无论我如何拼命寻找,一遍又一遍地搜索,始终未再感知到。
伊西斯不见了……她死了?
真的是……我亲手杀了她?
“不……这不可能……”
我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语调中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否定。
但即便如此,这句自欺欺人的话语没有丝毫说服力,连自己都不相信。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晓,玄子此前为何会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那并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个残酷的警告。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整个世界正从某个根基处崩塌,摇摇欲坠。
我感觉身体沉重无力,每一个部位都在不受控制地下沉,无法挣脱,无法抵抗。
地面在我眼前迅速放大,碎石的声音轰然传来,犹如愤怒的雷鸣。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童话镇都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死寂深渊。
当我重新找回一点点意识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唯有双手无意识中撑住那片满是碎石的地面,才堪堪阻止自己完全倒下。
我张开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喉咙却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只能发出一些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含糊的音节。
那个警告明明早已亮出,锋利且冰冷,却依旧无法让我真正做好面对的准备。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片破碎的地面,看见蜿蜒的裂纹和散落的缤纷丝带。
本应欢乐的装饰物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嘲笑着我所有的无能与无法逃避的罪孽。
一切的一切,为那个始终温柔对待自己的伊西斯,为那恩将仇报的自己。
想到这里,一阵撕裂般的恶心感猛然袭来,却连吐出来的力气都不存半分。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切似乎都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像一幅疯狂的抽象油画,笔触粗暴,色彩交织,形状扭曲,散乱不堪。
耳畔似乎有人声响起。
但那些声音像从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传来,像是老旧留声机失真的呜咽。
唯一能够清晰听到的,是愈加急促的心跳声,如同战争时连绵不绝的兵荒马乱。
沉重、连绵,几乎要淹没一切,吞噬了周围的所有。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开始模糊,我如一叶小舟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间摇摆不定。
梦境中的景象开始如同一部失焦的电影,零散而混乱地在意识中播放。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金色的光芒在树梢间舞动,一切都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
海风拂过,带着盐分和凉意,人群在金色的沙滩上嬉闹,海浪拍打着沙滩。
然而,那冰冷的海水逐渐淹没了我的双腿,直到它包裹住了整个身体。
在这片无尽的混乱与恐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浮现。
黑色连衣裙在风中轻轻摇曳,却如丧服般沉重肃穆,亦飘然如纱,虚幻如梦。
随即,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一瞬间,我仿佛又站在了那个夜晚。
手握一个冰冷而湿滑的话筒,急促的忙音冷漠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现实。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无形中被串联到了一起,当时的场景与现在的处境渐渐重叠。
如同命运的箭矢,狠狠地刺穿我的灵魂,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寒意与痛楚。
难怪伊西斯的存在会在梦境中消失,难怪我不再需要经历溺水后进入医院的事件……
是啊,这两个世界并非完全隔绝。
在我还在一片混沌中探索、挣扎时,现实和梦境早已在无形中交织成了一体。
猛然间,我清晰地意识到:在新一层梦境中,之所以没有人再记得伊西斯,是因为我在这边亲手终结了她的生命!
“嘟嘟”的忙音不断在脑海中回响,如同无情的丧钟,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与自责,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我整个灵魂。
我仿佛正在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黑暗得无法言喻,无法触及到任何希望的光明。
就在这时,玄子淡漠的声音仿佛引魂灯一般,由远及近地穿越迷雾,轻飘飘地荡了过来:
“所幸,伊西斯的牺牲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在临死前,她似乎拼尽全力将你的意识拉到了浅层梦境,也大大加快了我们唤醒你的速度……”
理智至极的话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
然后,它们在伤口中无情地翻搅,让每一寸内脏都感到剧痛。
玄子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为什么听不懂呢……?
“伊西斯的牺牲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意义”……
那两个字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深深刺痛我的神经。
什么是“意义”……
又为什么是“意义”……?
痛苦在逐渐侵蚀我的理智,就像一块巨大的岩石慢慢被海水侵蚀成细沙。
我茫然地抬起头,双眼失焦,目光无力地望向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庞。
那双金色的竖瞳依旧冷漠如常,如同高高在上的灯塔,早已看遍世间一切。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嘈杂声音尽数凝聚成了一个沉重的疑问:
为什么……他能够如此冷血地评判一个生灵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