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丞相府。
“丞相,人带来了。”
鬓角微白的全琮摆了摆手,随后双手托着下巴,打量着堂下的男人。
全琮身旁端坐身着华服的女人,她是孙鲁班。
如今孙鲁班以全公主身份,临朝称制。
此时的西吴像极了后世杨坚与独孤氏的二圣临朝的雏形。
“你就是司马师?”全琮开口。
司马师点头称是,“在下因被人构陷,涉嫌朝廷要案,不得以,南逃江左。”
全琮其实对此人的身份并不怀疑,因为魏国当朝太傅长子,不是谁都敢冒充的,此事一查就明白。
而从江北细作那获得的通缉令,也印证了事情真伪,辨别了其人容貌。
老实说,一个光杆司令,又不是率众投靠,对于全琮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起初他没什么兴趣。
但孙鲁班却建议说,此人虽在魏国混得很惨,但毕竟是出自河内司马氏这样的大族,其隐形的潜力还是有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弟弟司马昭是现任魏国荆州刺史,手握军政大权。
如若能够好好利用司马师这张牌,或许可以不动刀兵,在荆州地区得利。
全琮认同了。
他和大虎虽然感情一般,但有一说一,若非是她,这朝堂他还真玩不明白。
“这样吧,本相辟你为相府参军,来替我做事吧。”
全琮向司马师抛出橄榄枝。
然而堂下的男人却道:“请恕在下不能领命。”
“这是为何?”全琮有些不悦,一个降人,莫非还想跟自己讨价还价?
但紧接着,司马师给出了合理的理由:
“在下可以私下为丞相做事,但不可有明面上的官职。一旦被朝廷知道此事,会以叛国罪论处。”
“哟,想不到你还是重情重义之人,既然选择了叛逃,就该做好亲族覆灭的觉悟!”
全琮不想给对方留后路,否则日后不好控制。
然而孙鲁班却开口道:“本宫答应你。”
全琮满脸疑惑地看向大虎,只见孙鲁班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结束后再议。
全琮不再为难,看向司马师道:“本相答应你,之后我会在武昌帮你置间宅院,有事我会叫人去找你。”
“谢丞相。”司马师拱手,随后低下了头,藏住了他的心事。
老实说他在魏国已没了留恋,夏侯徽之后,他再没爱过别的女人。
阿母已经故去,阿父不用他操心,唯一挂念的只有二弟司马昭。
他要让司马昭将家族延续下去,即便是做个富家翁也好。
....
司马师走后,二圣留在堂内。
“现在可以说了吧。”全琮看向大虎,等待着她的解释。
孙鲁班不紧不慢地说:“夫君你想想看,若是我吴人被定为叛国之罪,该如何处罚?”
“轻则流放,重则诛族。”全琮很快给出答案。
“这就是了嘛。”孙鲁班邪魅一笑,“司马师还有价值,如果被魏国找到定罪的理由,罢了司马昭的兵权,那收复荆州便少了许多机会。”
全琮琢磨了一阵,的确是这个理。
“还有。”
就在全琮打算起身离去时,孙鲁班叫住了他。
“那件事....是不是该提上议程了。”
全琮愣了愣,他自认为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但见孙鲁班面不改色地说这种事,当真自愧不如。
“我知道了。”全琮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府堂。
....
几日后,武昌宫。
“陛下!陛下!”
小宦官焦急无措,“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啊!”
不多时,太医为孙霸号脉,扒开眼皮又瞧了瞧,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对宦官问道:“陛下可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小宦官惶恐不安:“奴婢不知啊。”
太医望着龙榻上孙霸紫黑色的嘴唇,预感到不妙。
唉!
他长叹一声,自己也时日无多了。
西吴太元二年,全琮毒杀孙霸,对外宣称皇帝突发恶疾。
之后,为其追谥景皇帝,立孙霸之子孙基为帝。
新帝登基后,全琮逼迫孙基赐其加九锡、大都督、黄钺、相国、进封楚公,加封长沙、衡阳、武陵三郡。
如今全琮名头来到:相国、楚公、大都督、录尚书事、领中书令、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谒赞不名、出警入跸。
..........
洛阳。
太极殿西堂内,散骑常侍荀霬正在宣读太后诏令,使曹芳避其皇位,即日搬离洛阳,返回封地。
小黄门褚生看着眼前的侍从们,如抄家一般,全然没有对天子的敬畏,奋力大吼:“你们做什么!”
曹芳六神无主,似是被吓坏了,他以为安然享乐就能安安稳稳地度过此生,没想到竟是犯了众怒。
这不对,这其中一定有哪里不对!
天子即便骄奢淫逸,那也是天子!
岂能就这么被废了?
这不怪他,之前李丰在西堂讲学,光顾着商量阴谋诡计,什么周公、伊尹之事只是有所耳闻,至于霍光废帝之事,他压根没放心上。
幡然醒悟之时,一切都晚了。
曹芳目光呆滞地看向荀霬,叫了一声“荀卿”,却欲言又止,意思仿佛在说:您看朕还有机会吗?
荀霬恭敬道:“陛下,臣奉命行事,还望陛下不要为难。”
“呵呵。”曹芳笑了一声,跟着几人走了出去,堂外甚至安排了天子车驾。
他大概知道,此刻就这么走出去,依旧能维持着体面,要是多说一个“不”字,那就不一定了。
“陛下啊!”褚生泪流满面,看向荀霬手下的侍从,“你们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啊!”
直到曹芳的身影消失在西堂,他才收起了哭泣。
荀霬环视着此处,下令道:“小心收纳,不要损坏任何物品。”
忽然,身下的小黄门竟然开口:“荀公,奴婢们日后该去往何处?”
“噢,差点忘了你们。”荀霬俯视着脚下跪着的那人,“我听闻有阉宦时常蛊惑陛下作恶多端、淫乱后宫,是也不是?”
“啊?”褚生忙道,“断然没有此事啊,奴婢..奴婢一直劝陛下来着。”
“你叫什么名字?”荀霬问。
“奴婢褚生。”
荀霬本来还想翻翻册子,听到这名字却是了然:“那就对了,就是你。”
他转身,对几个侍从道:“来人,把此人连同这些阉狗,一同拉往宫外缢杀。”
“荀公,荀公!会不会弄错了啊!”褚生连忙求饶,终于是想掏出自己的底牌。
“奴婢跟他们不同,奴婢有功啊,奴婢要见贾公!”
“贾公?”荀霬疑惑,“哪个贾公?”
褚生飞快思考了一阵,“阳里亭侯!”
“贾充?”荀霬哼笑一声,“他也配称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