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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隔着层纱帘,群臣定会看到郭太后那震惊无比的脸庞。

她吞了吞喉咙,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份联名书递了进来,郭太后郑重地接过,低头观看。

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许多名字,一些没资格参加朝会的小官,例如崔赞、博士张范、卫瓘等人名字都赫然在列,甚至还有未到场的外镇的将军,夏侯霸等人。

可是......

永宁宫殿内沉默了许久,郭太后的声音终于从纱帘中传出。

“诸卿皆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既然诸卿都认为陛下之德行,不足以承天业,奉宗庙,本宫又有何理由拒绝?”

“只是本宫有一点不解。”

桓范出列言道:“请太后示下。”

群臣中,三公中的两位虽在列,但还是把群臣代表的机会让给了大司农。

“这表上,为何没有丞相的名字?”

桓范道:“丞相受先帝托孤之重,又是陛下之(表)叔父,看着陛下就像看自己孩子一般,丞相他实在不忍。”

接着话锋一转:“然,丞相若是不忍辜负先帝,却会因此辜负了社稷啊,故而臣等才来向太后请示,望太后做主,以社稷为重。”

郭太后恍然....这是先斩后奏啊!

奉明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种时候她怎么敢独自做主。

虽然有群臣兜底,即便是当场应下也没什么不妥,可奉明之前从未跟自己讨论过废立之事,她真的不清楚对方是否有被群臣裹挟。

一阵纷乱的思考,郭太后沉声道:“废立之事,关乎国本,上表没有当朝首辅的签名,恐怕不妥,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太后,臣....”

“不必多言。”郭太后鼓起勇气,拿出临朝称制的威压。

“是。”

“臣等告退。”

.............

【曹据,父—太祖武皇帝,母—环太妃,建安十六年,封范阳侯。

建安二十二年,徙封宛侯。

黄初二年,进爵章陵公。

三年,徙封章陵王。

同年徙封义阳王。

同年徙封彭城王。

同年又徙封济阴王。

四年,改封定陶王。

太和六年,改封彭城王。】

放下这本卷宗,他又拿起手边另外一份。

【曹彪,父—太祖武皇帝,母—孙妃。

建安二十一年,封寿春侯。

黄初二年,徙封汝阳公。

三年,徙封弋阳王。

同年,改封吴王。

五年又徙封寿春。

七年,又徙封白马。

太和六年,改封楚王。】

夏侯献看着彭城王和楚王的这两份履历,摇头轻笑,曹丕是真的.....爱了爱了。

接着他又拿起另外一份。

【曹霖,父—文皇帝,母—仇昭仪。】

大致扫了一眼,作为曹丕的儿子虽然没有了迁来徙去的命运,但黄初三年曹霖被立为河东王。

五年,诸王一律降为县王。

直到曹叡继位,他才再一次被封为郡王,改封东海王。

他有两个儿子,嫡子东海王世子曹启;庶长子高贵乡公曹髦。

就在这时堂外走来一府吏,步履匆匆。

“丞相,大司农桓公、太尉蒋公、燕王殿下等一众朝臣在府外求见。”

夏侯献捏了捏眉心:“不见。”

吱呀一声,相府府门被打开,相府小吏迎着群臣的目光顿时觉得压力倍增,连忙拱手,声音都有些颤抖:

“诸公,丞相今日身体不适,不便相见,他令在下转告诸公,若有要事可于明日朝会商议。”

“啊这.....”

群臣嘀嘀咕咕。

府门再一次紧闭,群臣面面相觑。

府内,夏侯献继续看着族谱,看到了燕王子曹璜的名字,不禁皱眉。

“燕王的儿子难道不是历史上的魏元帝曹奂?莫非还没出生?”

不过疑惑只是短暂一闪,他并不在意此事。

立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幼帝实为不妥,毕竟废黜曹芳是以天子无道,另立贤君为由,但转手立一个没断奶的娃娃,岂不是吃相太难看。

于是他直接排除了这个选项。

翻了一圈,最终只有楚王曹彪,彭城王曹据,东海王世子曹启和高贵乡公曹髦进入了决赛圈。

曹彪他有印象,当年他在淮南任职时谒见过几次,过得可怜巴巴的,吃穿用度甚至不如扬州刺史王凌。

而且他年纪太大了,已经五十三岁。

抛开年纪不提,此人在历史上被王凌、令狐愚三言两语就忽悠了,说明他并非是完全被裹挟,而是心中有野心的。

所以夏侯献也排除了他。

这里提一句,在王凌之叛前,曹氏宗王都是在封地就藩,因为有了王凌拥立曹彪一事后,司马懿才以此为由将宗亲们全部迁往邺城圈养。

至于彭城王曹据,夏侯献记得历史上司马师起初要立他,具体理由不太清楚。

或许是因为司马师根基不稳,怕被外镇的将军以“立幼帝,把持朝廷”为由反对他。

不过郭太后却是神助攻,她不愿意放弃太后尊位,以曹据不能奉魏明帝的祀为由,言辞拒绝。

司马师“无奈”,只能立高贵乡公为帝。

曹髦.....

这位可是日后被钟会赞为“文比陈思,武类太祖”的少年贤君。

其实夏侯献在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曹髦如果真的贤明,作为宰辅的自己真的可以在统一天下后,急流勇退,还政于他。

夏侯献想了想,自己死后有诸葛武侯那样的身后名,受万人敬仰,好像也不错。

但。

人是自私的,人心也是难测的。

曹髦长大后,会记得夏侯献的好吗?

明朝的张居正似乎也给了答案。

不再犹豫....

他把目光锁在东海王世子曹启的名字上.....

.......

夕阳西下,相府门外群臣们的影子被托在了东方。

“咦,司马公,您怎么又回来了?”桓范看着司马孚,一脸惊讶。

这家伙方才说尚书台有事处理,借故走了。

司马孚捏了捏手腕,表示有点酸,“尚书台掌管天下诸事,繁杂的很,我倒是羡慕桓公啊....”

怎么?骂我清贵?不行你下来,我来做!

桓范都不想点破他,这不是把我们当替身了,丞相若是这时候出来,还以为你司马孚一天都站在这呢!

吱呀~

就在这时,相府门终于打开。

原本扶着腰、捶着腿的群臣们开始站直身子,恭敬地看向门口。

夏侯献走了出来,表情凝重,目光扫向群臣。

其实他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惺惺作态,而是要群臣一个态度。

不管是真心也好,被迫也好,至少他们站在这里就说明他要做的事,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

于是不再推辞,不再犹豫,看向桓范道:“拿来。”

桓范捧上联名书,奉上笔墨。

相府小吏抬来小案,夏侯献不顾形象的跪坐于地,随即大笔一挥,在联名书开头留白处写下:

【臣丞相萧县公夏侯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