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预得到通禀,翻身从榻上起来,很快接见了此人。
蔡恒来到帐内,当即便是行大礼:“将军,您可算来了!”
宗预并不认得此人,不过话说回来,有件事情他是知晓的。
步协向蜀国投降后,皇帝刘禅为了展示诚意,给西陵部众画了大饼。
封步协为镇东大将军,麾下各级将士皆有封赏,其中就包括他蔡恒。
他亦是被允诺,封他为建平太守,辅汉将军。
所以投降魏国只能做一小小都尉,而且还不知能做到几时,不如为赌一把呢。
宗预对这样的反复小人甚为不喜,却依旧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说道:
“蔡将军请坐,细细说来。”
“多谢将军。”
蔡恒入座,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说道:
“在下知道魏军工事的薄弱之地在何处。”
“哦?”宗预眉头舒展,此时他正是一筹莫展,听此雪中送炭的消息,不由得大喜。
“不知将军可派斥候前去查看魏军工事,作了图纸否?”蔡恒先是问道。
宗预稍稍警惕,但转念一想,此人是被迫降魏国后又复投自己,大概不是什么碟中谍。
随即,他让参军把图纸拿来,那是一张草图,上面简单勾勒着山川、河流。
图的中央是一条粗大的黑线,那便是那道围墙,围墙的西北角和东南角则是随意画了几个圈,以代表两军营地。
“来。”宗预招了招手,让蔡恒坐到他的身边。
身旁的两个甲士扶刀而立,显然还对蔡恒有所警惕。
然而蔡恒却心说对方真是多虑了,他指着图中围墙某处便道:“此处乃是我夷道县兵驻守之处。”
宗预问道:“听蔡将军的意思,此处工事有漏洞?”
“不不不。”蔡恒道,“魏军工事修得虽然仓促,但却很牢固,魏军高层都对此工事相当重视。”
“那你是何意?”
“都督听我说。”蔡恒解释道:
“魏军的防线拖得很长,同时他们为了防备西陵城的守军杀出来,并不能做到两者兼顾。否则也不会用我们一支降兵来守。”
他手指点了点:“此处的守军是便是我以前的麾下。”
宗预眉头一皱,打断了他:
“我懂你的意思,但你未免太小看魏军了,此时此刻他们必然知道你叛逃之事,如何还能用那支军队呢?”
蔡恒笑道:“这便是机会了。”
“此话怎讲?”
“魏军得知我逃走的消息,八成会严防此处,将军可佯攻那里,实则去转攻他处。”
说着蔡恒又指着一处地方,道:
“这是我偶然间得知的消息,魏军在江陵一带征发了一群蛮兵辅战,那些蛮兵虽然也有一战之力,但比起将军手中的精兵自是不堪一击。”
“这便是他们的薄弱之处,将军着重全力进攻此处!”
宗预胡须花白,眼睛却绽放着光芒,沉默许久他才终于说道:“善。”
......
魏军大营。
“你先下去吧。”王基看向那名前来汇报的士兵,摆了摆手。
“诺。”
之后,他将连夜将众将召集到了帐中。
得知蔡恒叛逃的消息,司马昭并不惊讶,带着一脸困意说道:
“只是个贪图富贵的懦夫罢了,况且是只身叛逃,没什么可惧的。”
有人跟着附和,表示确实如此。
老实说,阵前叛逃这种事,在军中时间久了总能遇到一个两个,倒是不必大惊小怪。
陆抗却皱眉道:“禀都督,末将不知这蔡恒对我军部署知之几何,但他毕竟参与了围墙的防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司马昭辨道:“工事是我主持修筑的,今日我还四处巡察了一遍,并无缺漏之处,这一点幼节大可放心。”
“使君。”陆抗道,“末将说的并非是工事,而是人。”
“人?”
“正是。”陆抗看了一眼杜预,
“那批蛮兵是我与杜校尉一同招募的,人数虽有数百之众,但他们训练有限,战力不足,倘若情报泄露了出去,蜀军专攻我薄弱之处,很可能成为他们的突破点。”
“不错。”杜预对此很是认同。
“那依二位之见呢?”王基问道。
“换防。”二人异口同声道。
....
次日,蜀军果然来攻。
宗预先是派了一支军,大张旗鼓地向原蔡恒守军驻防地而去。
待那边厮杀声响起,他便即刻下令,让主力向围墙西南处的进军。
那里是蔡恒所标注的,由蛮兵驻守之地。
远远观去,城头上的几个士兵头上插着羽毛,身着单薄,一看就是民间手作皮甲。
情报大抵是错不了了,他随即开始下令出击。
“擂鼓!”宗预大声喝道,蜀军阵地顿时轰隆作响。
“进!”
指令飞快传递下去。
蜀军前部士兵们举着盾牌,徐徐向前,朝围墙压去。
步伐越来越快。
身侧的一群蜀兵抬着云梯,开始奔跑。
双方很快接阵。
稀稀落落的箭矢落下,却挡不住蜀兵的冲击。
眨眼之间,就有先登的蜀军爬上了围墙。
忽然。
一块巨石赫然砸下。
那蜀兵抬头,只能用脸去接!
“啊”得一声,他连同着身后还在攀爬的袍泽一同坠落。
同样的一幕还在频繁上演。
不知何时,墙头的大旗已然变幻,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陆”字。
蜀兵们这才发现,迎战他们的并不是什么所谓蛮兵,而是拥有着强弓硬弩的魏军精锐。
魏军的箭矢和石块如大雨般倾注而下,纵使你是什么永安精兵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没有强大的攻城器具的支持,只靠着肉体打攻坚战,与炮灰无异。
战局不利,宗预心烦意乱。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为了一举打开缺口,他派出了两千的兵力,想要一鼓作气。
但现在,那些士兵好像回不来了。
尽管此刻他已经知道攻不下来,却不能下令让撤军。
因为刚开战就下令先登部队撤退,会让全军士气一落千丈。
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
激战了两个时辰后,蜀军在丢下千余具尸体后,终于鸣金收兵。
初战损失惨重,宗预愤恨不已。
回到营中他便让人把蔡恒压了上来。
“将军!为何如此,末将无罪啊!”蔡恒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很是狼狈。
宗预漠然看向他,厉声道:“逆贼,今日之战你是故意诱骗我军前去的吗?”
蔡恒一愣,这是把我误会成魏军细作了吗?
他赶忙乞求道:“绝无此事啊!将军,你要相信我,我对大汉是一片赤诚之心啊!”
宗预懒得废话:“多说无益,推下去,斩!”
“诺!”士兵架起蔡恒便走。
“将军,将军饶命啊!”
帐外一声哀嚎,不多时又没了动静。
宗预揉着太阳穴,连连叹气。
关于蔡恒是否是魏军派来的间谍之事,他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彻查。
斩了他只是为了避免这样一个反复小人,因为蜀军失利,又心生复叛之心。
同时,也是给此役阵亡将士们,一个交代。
“将军,我军明日还要再攻吗?”身旁的副将问道。
宗预想了想,摇了摇头:“暂且休整吧,我要写一封信给卫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