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清河公主府。
夏侯献从淮南回京的第二天,府上就大张旗鼓的置办了家宴,为他接风。
清河早在得知儿子回京的消息后就开始了张罗。
自打她嫁入夏侯家以来,还真没什么值得如此庆贺的事。
但如今不同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儿子出息了。
“瘦了?”清河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此去淮南两载有余,记忆中的夏侯献已然变了模样。
他比原来还晒黑了一些,但面容却变得轮廓分明,眉目深邃,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了当初贵胄子弟的模样,俨然是一位久经战阵的将军。
“献儿在边郡受苦了吧。”
“阿母不必挂念,儿在淮南过得很好。”
清河似乎对儿子有说不完的话,但在大宴上她也只好忍住了。
她把目光瞥向夏侯楙,示意他来主持。
最近夏侯楙在洛阳表现尚可,规矩了不少,所以于情于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让这个明面上的一家之主来主持大局。
夏侯楙干咳两声,心领神会,他随即看向席间,朗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动筷吧!”
这就没了?
清河很是无语,想着对方好歹要说点什么场面话吧。
不过来的的确都是自家人,除了清河的几个姐妹以外,还有骁骑将军秦朗和单父王曹宇。
说起这个曹宇,他是武帝曹操的儿子,是和曹冲一母同胞的兄弟。
在文帝时期,藩王们被限制得很死,曹宇几乎不可能走出他的封地。
不过到了曹叡这一朝,情况略有改善,加上曹叡自幼和这位年岁相仿的叔叔颇为亲近,所以允许曹宇时不时回京访友。
这不,他一回来就收到了清河公主的邀请。
在清河的介绍下,夏侯献面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认真施礼:“甥子献,见过舅父。”
曹宇温和地说道:“献儿不必多礼。”
“我听闻,献儿在淮南屡立奇功,如今回京,陛下必当委以重任,前途不可限量啊!”
曹宇笑着看向清河,在得到示意后,他拍了拍手,门外,当即就有下人捧着一刀匣走了进来。
待下人到曹宇眼前,曹宇拿起刀匣内的宝刀,正色道:“区区薄礼,不足道哉。”
说着曹宇就要将宝刀赠与夏侯献。
夏侯献恭敬地施礼,随后收下。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把寻常的宝刀,谁知曹宇解释道:“此刀,乃是武帝建安年间所制。”
“刀名,百辟。”
此言一出,众人称奇。
夏侯献倒是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夏侯楙却激动地说道:“可是那百辟五刀其中一把?”
“正是。”曹宇道,“当年武帝的《百辟刀令》中云:“往岁作百辟刀五枚,适成,先以一与五官将,其馀四,吾诸子中有不好武而好文学,将以次与之。”
这五官将就是时任五官中郎将的曹丕,曹操将第一把刀给了他,就代表确认了曹丕的地位。
曹宇接着说:“当年文帝得其一,名为‘龙’。”
“之后,虎、熊、马分别由诸王受领,本王不才,侥幸得其一,其名为‘雀’。”
“现在它归你了。”
闻言,夏侯献受宠若惊,清河也为之大震,赶忙说道:“宇弟不可,此礼太过厚重,我夏侯家愧不敢当。”
“阿姊,这就见外了不是。”曹宇憨厚地笑了一声。
他本人性情恭顺温和,从不与人相争,对于舞刀弄枪之事也不感兴趣,虽然在头些年他始终被人忌惮,但他却不失对大魏的忠诚。
如今,他看到崭露头角的后辈,不由得对大魏的未来有了信心。
为了勉励后辈,区区俗物,何足挂齿。
他说道:“我闻献儿自幼好弓马,现今又领伏波将军,为我大魏征战四方,正所谓宝刀配英雄,还望阿姊勿要再推辞了。”
见曹宇都这么说了,在座的宾客们也纷纷劝说。
“是啊,奉明当得起此物。”
“阿姊不要辜负了单父王的好意啦。”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安阳也娇声道:“是啊,奉明可真是英雄呢....”
终于,清河同意了,她看向夏侯献说道:“献儿,既然你舅父盛情难却,就多谢他的好意了。”
夏侯献将宝刀持于手中,躬身行礼:“谢舅父赐刀。”
“好,好啊!”曹宇开心地笑了。
后来,在席间闲话时,夏侯献听到了一些近来洛阳城的趣事。
最令他震惊的一件,便是“洛阳三杰”的故事。
夏侯献很乐意吃瓜,他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人讲述。
说是洛阳的名士圈最近很是热闹。
各种名头满天飞。
什么“四聪”“八达”“三预”,这种一听就很上档次的名号。
这三预便是当今的“洛阳三杰”了。
他们分别是,司马师、夏侯玄、何晏。
他们仿佛是这个时代的顶级爱豆一般,颇受诸家士子们崇拜,同时又因为父辈的关系,有着不小的政治能量。
听说很多士家的族长都想方设法把自家女儿嫁给他们,甚至有的小士家脸面都不顾了,哪怕让女儿去当妾也愿意。
夏侯献听得连连咋舌。
这我出去个两年半,洛阳城就变天了?
估计现在的他,再也无法“高攀”他们了吧。
人家怕是不会带自己玩.....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也不带司马昭玩了。
夏侯献暂时还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
司马府。
刚从宛城回洛阳的司马懿坐在房内的案几前,手中拿着一卷简牍,认真端详着。
柏夫人走了进来,她望了一眼司马懿案上的米粥,发现丝毫未动,于是俯身关切地说道:“老爷,先用饭吧。”
司马懿面带愠色,甚至都未看柏夫人一眼:“子元来了吗?”
“就在门外。”
司马懿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地说道:“叫他进来。”
“唯。”柏夫人很是识趣,她一欠身,“妾先告退。”
很快,司马师便走进了房内。
“阿父。”他向父亲施礼后,正欲入座。
却迎来司马懿愤怒又冰冷的声音。“跪下!”
司马师慌忙下跪,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子元,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叫你不要整日跟夏侯玄、何晏之流厮混在一起!你这样下去,迟早要给司马家引来祸事!”
司马师不置可否,就那么跪着。
司马懿冷冷地说道:“去把戒尺拿来。”
司马师恭顺地照做。
其实在司马师心里,他是有自己的筹划的。
他是这么想的:他自己去混名士圈,而让弟弟司马昭去走军旅路线,如此才能让司马家未来有更多选择。
只是他不敢对父亲言明,他就这么咬着牙挨着父亲的教训,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