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镇守府指挥楼里一片愁云,小会议室里在座的各位高官唉声叹气,消息已经通过直隶水师报到海军都督府了,还不知道上面会有什么均令会发下来,按照现在左都督的脾气,说不准又会有什么手令直接发过来,雷霆万钧肯定是少不了,说不定还有什么难听的话让人下不了台,姑且不管京师里的处分意见,海州分舰队的面子可是被拂的干干净净。
镇守府总兵郑国栋中将一拍桌子,恶狠狠的说道:“当务之急先搞明白这是哪个忘八蛋特喵的干的,海州这块已经有二十来年没有出这么大的事了。老子直觉就是北虏干的,现在不管用什么手段,先要找出证据。我们海州天天喊着直面北虏,枕戈待旦,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现在看来就特喵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主管海州分舰队的熊治仁中将苦笑着说道:“现在有两个事要先定下来,一个是这巡逻舰还要不要派,我个人意见还是要派,不然大明传承数百年的海兵脸面可是就没有了,但怎么个派法还要和各位商量,第二个是怎么着也要找到淮河舰和大运河舰位置,两条舰上二百三十来号人总是要有个交代”。
随着各位大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几条基本对策也先定下来了,第一条就是巡逻舰还是要去,改为最新式的凤阳级和状况较好的烈阳级顶在前面,每次两艘,炮舰和雷击舰在后面堕着,每次四艘,鱼雷艇充任通报舰来回联络,天亮出发,天黑前返港,第二条就是派洪泽湖号充任搜寻舰,带打捞船、测量船等,还有搜罗所有海州地界上的潜水老手,不管花多长时间、花多大代价,务必找到沉没两舰位置,搜寻北虏偷袭证据,第三条就是……
这边还在讨论对策,镇守府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还伴随着阵阵妇孺们的哭喊声。幕僚室的马赞划连门都没敲,直匆匆的推门进来,称院子门口有淮河、大运河两舰在海州的家属老人数百口,要求进来讨个说法。
郑国栋中将先是声色俱厉的训斥到,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海兵的传统就丢掉了,很是发了一通脾气,让挨训的马赞划出去以后,郑国栋中将叹了口气,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对着副总兵曹一江少将说道,安抚家属这事说不得就落在雪亭兄你头上了,镇守府驻守海州港二百余年,谁家没有个沾亲带故的亲戚在镇守府里面讨饭吃,海州军民早就是一体了,外面这些家属说是来讨说法,其实大家伙都有这个想法,雪亭兄务必要安慰好,不然这军心士气可就不好说了。
曹副总兵无奈,带着人事处、后勤处的相关人等,到了大院门口,就见或站或跪,怕不下有五六百人围在门口,边上围观的闲人就更多了,估计家属们还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没人披麻戴孝,只是放声哀哭,求镇守府的大老爷们给个家人是死是活的明确说法。
打头的几个老人,也都是海州当地附近有名望的士绅,一见将军服饰的上官出来,纷纷上前鞠躬作揖,求个说法。
曹副总兵面色严肃,先是缓声安慰几位老人,然后纵身跳到卫兵抬来的桌子上,先是给围在边上的众人鞠躬道歉,海州镇守府没照顾好在场各位的家人,而后又咬牙切齿的说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管什么情况,一定要给在场各位一个交代,如果查清楚是北虏干的,说不得海州上下就是拼了命也要灭掉北虏水师。
其时大明海兵威望仍在,海州军民一体二百年,现场倒是没有人闹事,曹副总兵先是把仇恨拉到北虏身上,然后又宣布来的家属全数住到海兵招待所,吃喝免费,专人陪护,号称一家一陪伴,一天不查明,一天海州镇守府供着。
在海州镇守府的连打带拉、好说歹说下,总算把沉没两舰的家属们情绪暂时平息下来。
到了晚上,海军都督府的加急电报来了,将此事定性为“黄海事件”,先期处分意见就三条:第一条海州镇守府并分舰队提升为一级战备,加强对北虏海上一线监视,派舰前往事发海域维护现场,相关人员先行留职配合处理此事,待事了之后再行处置;第二条海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定国中将牵头,成立联合前指,择日前往海州处置此事;第三条就是直隶水师松江分舰队徐州号、扬州号两艘铁甲舰并重阳、旌阳两艘二级巡洋舰,以及大汉号救难船,即日北上,强化海州一线战备,威慑北虏水师。
徐州战队来的很快,接到电报第二日傍晚,已经驶抵海州港,偌大的两艘铁甲舰,威风凛凛,鹤立鸡群般的停泊在海州港内,在海州岸上远远就能看到。徐州诸舰的到来,也很是安定了海州方面人心。
松江分舰队支援带队的是原徐州号铁甲舰舰长郑武雄,现在已升任松江分舰队副总兵,准将军衔,与熊治仁中将甫一见面,就谢绝了晚上的宴请,一个劲要求提供海图、加煤加水,准备菜蔬,检修机器,号称是前一日接到命令就开拔,煤水什么都没准备,准备检修完就出海北上。很显然,郑武雄准将也不想趟海州分舰队的浑水,优先办好海军都督府交代的差事就算完事。
当然也存了一点小心思,海州分舰队求人,怎么也要拿点好处出来,海州镇守府无奈,自掏腰包,捏着鼻子准备相关事项,还额外送了点战备补贴。
在徐州战队出发前一天,李定国中将乘坐火车,带着二十余人的指挥组到了海州镇守府,连夜召集各方与会,会议内容不得而知,就是散会之后,与会众人皆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半夜时,李定国在招待所里起夜,听到隔壁低低的哭声,知是淮河、大运河两舰军官家属,不禁默然而叹,站在庭院里,仰首望天,久久不能回房。
……
旅顺港,北清水师第三镇值事房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各位长官均是红顶大帽,一身朝服,胸前的补子虎豹熊遍地走,谁要还是个犀牛补子,都不好意思上前给各位上官打招呼。
第三镇统制官恒龄笑眯眯的看着房内的诸位,用力咳嗽了几声,等房里诸人都静了下来。恒龄开口说道:“忠勇战队这回差事办的漂亮,皇上听了也是高兴。这不是防着泄密,才派中使专程坐火轮到旅顺来宣旨,顺带着还把你们补子都带过来了”,众人听了都是大笑。
恒龄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兔崽子们,也不要太过得意,后面好好干,本官必然给各位请旨,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众人顿时起身,齐声说道:“敢不为统制效死”。
恒龄摆了摆手,说道:“下面准备开始第二阶段任务,方大人你来说吧”。
方祖叶听令站起来,背着手,也不看文书,拿着教鞭,对着海图侃侃而谈,这第二阶段是与伪明水师发生小规模冲突,示敌以弱,吸引伪明水师大部兵力,而后由日本国在釜山登陆,待伪明水师主力回撤时,与日本舰队联合,南北夹击,消灭伪明水师主力。此次突袭海州分舰队海上舰只,证明了恭亲王所提的轻快战船之策,所以后面第三镇陆续服役的新舰,要和忠勇战队一起机动到朝鲜大同江一带待机,至于旅顺本地防务,就交给第一、二镇了。
原来去年底时候,朝廷里由恭亲王奕欣牵头,派幕僚李经全与日本国驻北清的秘密特使大鸟圭介私下会面,提及南北朝鲜之事,大鸟圭介不敢专断,专门回国请示,日本内阁首相大臣伊藤博文正苦于无机会介入东亚之事,听闻此事后,亲率递信大臣黑田青隆、海军大臣西乡从道、陆军大臣大山严农、内务大臣井上馨、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商务大臣夏本武杨、大藏大臣渡边国武,一同觐见天皇,场面甚是浩大。
听了一通含糊不清的鹤音后,众位大臣连声称是,奉旨而归。
等觐见完毕后,西乡从道在海军部里召集众多将领,宣读天皇鹤音:诸位大臣,宜体朕意,关于朝鲜及明国之事,应求帝国臣民之安宁,享万邦共荣之乐,不违反国际公法,各本权能,尽一切之手段,必期万无遗漏,永保万世太平。
听完还是一头雾水的第一游击舰队司令坪井航三少将,实在忍不住,扯着西乡从道就问:“天皇陛下这算是答应开战了吗”?
西乡从道含笑反问道:“你说呢”?
看在场诸将均是茫然不知所措,西乡从道叹口气说道:“各位傻瓜,关于对朝对明之事,陛下已经托付给伊藤首相大人了,否则怎么会召集诸君开会”。
再往后,就是北清特使李经全、副使汪鸣藻,全权负责此事,两人因着防止电报泄密,所有事项均是乘船往来日本商定,最后因着朝鲜划分问题,很是扯皮不少,花了很长时间最后敲定,以汉江为界,双方各尽所能,多取多得,至于朝鲜李氏王室存亡问题,则被清日双方刻意遗忘。
一直到年前,双方才签订了协议。
紧接着,北清就动手制造了“黄海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