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钎拖着翻译参事一边向后退,一边拿起边上的喇叭向舰上喊道:“我是指挥官朱先钎,根据海兵防爆条令第3条规定,我命令现在马上对空鸣枪”。
在一阵参差不齐的枪声后,码头上的暴民顿了顿,胆小的向后跑,大部分顿时不敢动了,几个剃着传统武士发髻的浪人一看就是领头的,扬着太刀高声嚎叫,不用猜也知道是在说明国人胆小,不敢对人开枪。
听了领头浪人的嚎叫,大部分人又发动起来,往往是十来个暴民围攻一个大明海兵,局势明显对大明海兵不利。听到枪声,远处日本军舰上探照灯也转了过来,码头上顿时一片雪亮。
朱先钎把昏迷的翻译参事交给医务兵,拿起喇叭让大明海兵们往尽量靠在一起后退,让舰上组织人手支援,并灯光联络日舰派人支援。
领头的几个浪人看朱先钎拿着喇叭发令,边上还围着不少人,知道是个指挥官,顿时舍下被围攻的海兵,带人围过来。
看着跑向自己的暴民,朱先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退到舰上,撤回舷梯,固守待援,这样做自己肯定不会有危险,不过舰下的兄弟们估计会凶多吉少,大明作为受害一方,以后两国即使发生纠纷还有依仗,就是以后自己良心上怎么都会有块污点;另一个是主动迎上去,打倒领头的暴民,用最小代价控制住局面,这样码头上兄弟们会少伤几个,不过这风险比较大,稍有不慎就会死不少倭人,事后自己十有八九会被当做替罪羊处理。
朱先钎站在舷梯前,心念急转,眼睛里都急的爆出血丝来,边上的士官带着人焦急的说着:“上尉,你先上舰吧,兄弟们来断后”。
朱先钎恍若入定,充耳不闻,脑中突然想起以前海兵大学堂里安宗皇帝的一句格言,“大明海兵,见敌必战,一往无前,死而后已”。
“特喵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朱先钎知道该下命令了,他拔出原本用于威吓的左轮短火统,看了看左右,拿起喇叭,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朱先钎,所有人听我命令,射击现场带刀的暴徒”。
话一说完,抛下喇叭,拨开左轮短火统的扳机,瞄准冲过来的领头浪人,开了现场第一枪,对面的浪人面目狰狞,松开手里的太刀,捂着中弹的左眼,只见鲜血从手指缝里汩汩流出,踉踉跄跄几步后迎面栽倒在地,舰上听到命令和枪声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现场不少暴民顿时倒地,舷梯边上充满了火药味,倒是掩盖了不少码头上的血腥味,朱先钎强忍着第一次杀人的恶心感,一手持枪,一手拿起倒地浪人的肋差,带人大步向前。
枪响之后不到两分钟,大明海兵就控制住了局面,看着码头上蹲伏着的暴民、奇形怪状的人体和四处横流的鲜血,朱先钎心头一片清明,对着连续赶来的各舰军官和士官下达命令,让现场武装海兵临时组成五个队,军官和老士官充任指挥官,一个队把缴械投降的暴民和受伤能动的押到一处,要求全体蹲下听命,乍一看最少有两三百人冲到警戒线里面,看起来黑压压的一大群倭人蹲伏在地上;一个队把收缴的各种刀具木棍堆在一起,集中看管。
一个队作为警戒队,在码头外侧警戒,隔离外面围观民众,羁押还在现场的日本警察,不过枪响之后,外面的人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被吓坏腿软的,或者是被流弹击中的。
一个队充任救护队,配合下舰的医护兵把受伤海兵按编制接回舰上救治,粗粗统计就三十余人受伤,其中三人伤势严重,还有三人当场死亡。
朱先钎听到有海兵死亡,倒没现场发作,只是让最后一队海兵把战死的兄弟放在担架上,盖上白布,再把躺在地上的暴民分成两堆,死掉的排一侧,粗粗一数最少被打死二十多个,受重伤还有气的排在另一侧,看着伤员和尸体被拖动后留在地面上纵横交错的血迹,所有人都被惊吓住了,现场没有一点杂音,就听到朱先钎连续不停下达命令的声音。
朱先钎又让宣保处的士官在舰上架起照相机,拍了不少照片,尤其是看管起来的暴徒和堆积在一起的各色凶器,以备后续两国纠纷佐证。
这边还没处理完,黑暗中又出现了整齐的脚步声和口令声,舰上探照灯向前一照,发现是边上日舰组织的武装海兵,排成三排端着枪支齐步向前,日方指挥官看到灯光,伸手一挥,队伍停了下来,又听到连续口令,对面海兵的枪支都收了起来,有个军官上前,看样子是想和大明海兵交涉。
还好,最外面有一队大明海兵挡住他们视线,不然要是看到码头上死伤一片,估计又会爆发一场大规模枪战,特喵的两国海兵没在海上打起来,到是在陆上差点练起排队枪毙,要是被大明陆兵知道了估计会被笑死。
朱先钎与还在边上的几位军官和老士官商量之后,让各舰桅杆上的6管格林炮做好戒备,请苏州舰上略懂日语的张长斌中尉,带着刚刚苏醒、头上还缠着纱布的翻译参事,前出和日方交涉,要点就是强烈谴责广岛暴民冲击大明军舰,日方对徐州战队救护不力,尤其是广岛警方有推波助澜嫌疑,需要严加调查,现在大明海兵已经控制住局势,请日方协助维持外围秩序,后续事项由双方上官共同处理。
待张中尉出去后,朱先钎带人到了蹲在一边的俘虏边上,高声问道有没有懂汉语的,问了两遍以后,俘虏堆里犹犹豫豫的伸出一只手。朱先钎让他站起身,出来回话,在边上海兵戒备的目光下,这个身上还带着血迹的暴民小心翼翼的弓着腰走出俘虏堆,离朱先钎远远的,就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起来,自称井下三郎,乃广岛良民,曾在长崎和大明浙江舟山之间经商若干年,所以会点汉语,这几年因为生意不好,回到老家流坊街做海鲜批发云云。
等朱先钎问道为何晚上冲击大明军舰时,这位井下顿时叫起屈来,说是晚上在家好好的,邻居敲门说隔壁居酒屋的龟田老板被明国海兵给刺死了,让大家伙一起去大明兵舰这边讨个说法。
这个井下话倒是不少,就是声音越来越小,朱先钎忍不住上前几步,想靠近问问龟田老板被刺杀是个什么情况。
谁曾想刚向前走了两步,这井下突然一改满脸谄媚的生意人模样,右腿一登,一个弹跳闪电般冲到朱先钎跟前,同时弓着腰从左腋下拔出一把短肋差,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直插朱先钎左胸。
朱先钎勉强侧了一下身,左臂横挡,肋差穿臂而过,还是捅入朱先钎左胸。朱先钎感觉到刺骨的疼痛,确实,刀子插入左臂,贴着骨头穿过肌肉,又插入左胸口,可不是刺骨吗。
朱先钎忍着痛继续侧身,右手去抓刺客的手腕,感觉这疼痛感非常熟悉,胸口又是上次中刀的地方,“我要死了吗,这次是被藏在腋窝下面的肋差捅死,不知道这厮有没有狐臭,真是羞愧啊!”
朱先钎一点一点倒下去,神情开始恍惚,最后的知觉就是边上人声鼎沸、枪声大作,鼻腔里充满呛人的火药味。
不知过了多久,朱先钎缓慢苏醒过来,潜意识再次从黑暗的大洋深处浮起,慢慢睁开眼,就发现视野中依然一片黑暗,远处一灯如豆,更映衬的周边昏黄幽暗,难不成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无间地狱,不太像,我是谁,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呸,我是大明海兵年轻有为、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朱先钎上尉。
想到前途无量,倒不如说前途无亮,朱先钎顿时想起昏迷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头痛不已,偌大的烂摊子,没处理好就丢给上官,还不知道自己这罪魁祸首后面被怎么收拾呢。
想到此,朱先钎不禁悠悠的叹了口气。
啪的一声,黑暗被刺眼的灯光替代,边上有个声音欢快的说道:“上尉,你醒啦”。
朱先钎被这灯光刺的一阵恍惚,还好,这次没有被人扒开眼皮用照眼球。朱先钎眯了眯眼睛,艰难的转头看向声音所在,边上坐着一个有点面熟的海兵士官,不知道是舰上哪个部门的。
海兵士官接着说道:“上尉真是吉人天相,当时那个浪人存心想要你的命,这么长的刀子居然被您用胳膊里肉和骨头夹住了,现在战队上下都对您敬佩有加”。
“哦,对了,我去请医官过来看看您情况”,话一说完,这士官也不待朱先钎回应,径自推门出去了。
朱先钎艰难的转头看向自己受伤部位,左上臂被裹的一圈一圈的,胸口被绕着身体数圈的绷带裹的严严实实,不知道是哪位医官处理的,不像伤员倒像个木乃伊被放在床上展览,还好这次英俊小脸没破相。
朱先钎定了定神,看着医官一时半会是不回来了,勉强用右臂支撑,把自己一点一点从平躺状态蠕动成半靠着床头。大喘了几口气,朱先钎木木的看着这病号室的布置,里面心中甚是不安,也不知码头上的事后续处理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