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别开生面的中秋夜宴便在这样和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当然副作用也是有的,比如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将士们在唱《精忠报国》,大多数是用吼的,毕竟像那名炊家子那样的好嗓门到底只是少数。
又比如螺蛳粉的味道每隔几天就飘荡在军营上空,受不了这个味道的人在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下只能自己远远躲开。
而炊家子们经这一次露脸之后,果然开始倍受尊重了,再也没有了低人一等,被理所当然呼来喝去的卑微感。
麒枫则依旧忙碌,虽无战事,但日常训练不可懈怠,且朝廷奏报多如过江之鲫。他此时便埋于桌案之前,在看皇帝发来的一封密报。
待得知是让他剿灭江南一带崛起的匪患,而非让他立时回京时,麒枫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回京的时日恐怕不远了。
在近三年的时间里,他已然在关宁军拥有了威望,加上前段时间领兵去救置身瘟疫的魏武军和一众百姓,更是于江南一带名声鹊起。
远坐高堂之上的那位不会允许他继续在江南手握重兵。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收到回京受封赏的旨意而不得不离开江南。
当初在北方领兵时就有过这样一次经历的麒枫内心还算平静,只是不知这次还能将他派往何处。
一旁的罗岳自然也是知道个中缘由的,却没有麒枫这样的淡定。
“皇上这个时候发密报过来,是想让公子在江南发挥最后的余热,再把咱们多年辛苦得来的成果拿去拉拢那些依附皇室的寒门子弟,可真会精打细算!”
麒枫瞥了他一眼:“慎言。”
罗岳看自家公子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便知他并没有多责怪自己的意思,继续愤愤不平。
“这关宁军在咱们刚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被南蛮人吓破了胆,连一小队残害百姓的兵丁都打不过。”
“给咱们调教了几年,好不容易成了规模,南蛮人打走了,和百姓也终于军民一家亲了,可这成果眼看着又要拱手让人!就算他是皇帝,也没有这么可着一个人欺负的道理,就不怕欺人太甚,咱们真的反了吗?”
麒枫闻言一拍桌子,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吓得罗岳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只听头顶上方传来自家公子威严的警告。
“为人臣子忠君是本分,我从无反意,你要是有这样的心思便趁早离了我们武安侯府,别再跟着我了!”
罗岳赶紧磕头认错:“属下方才就是太过生气一时嘴快才那么说的,公子可别赶我走,属下愿意认罚,此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麒枫在心中叹了口气,也知道罗岳只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可这样的话要是听在有心人耳里,还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祸端,此时便该让他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道:“那此次剿匪我一个人去,你不必跟着了,先让你提前感受一下不做我亲兵的生活,下次要说这样的话之前便能先用脑子想一想。”
罗岳哀嚎:“公子我已经知错了,您可不能丢下我呀,这老爷夫人要是知道我没跟在你身边得有多担心啊!而且您就我一个亲兵,我不跟着去谁照顾您的起居呢?”
麒枫漠然看着他,不为所动。他虽出身高门,但这么多年东奔西走,岂能不会照顾自己?
这次剿匪并非出兵镇压这么简单。这伙匪徒作恶多端,而且官府屡禁不止,已经大成气候,扰得江南百姓苦不堪言。
皇上暗地里派出的探子查到他们之所以能够规模大成,完全是因为买通了官府,同这一片的官员沆瀣一气的原因。若只是单纯地派出大军剿灭匪窝,只怕过不了多久,在官府的纵容甚至是培植下,匪患又起,源源不绝。
所以这事最好是从根儿上开始杜绝。
皇上这才下令让身处军队又和江南的官员们毫无私通可能的麒枫先私下探访一番,而这样的暗访自然是去的人越少越好。
麒枫的任务便是查出官场上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官匪勾结,先将这些蛀虫处理了再去将匪寨一锅端掉。
一旁的罗岳仍旧碎碎念地企图挽回自己贴身护卫的权利。
麒枫悠悠然等他讲完,才道:“我身边只有一个亲卫,你不知道原因吗?就你一个在耳边聒噪,我就已经不得安宁了。这次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你就别想跟着去了,就留在此处帮我守好关宁军吧!”
罗岳被自家公子怼得哑口无言,想开口反驳,可对方刚刚批评了自己聒噪!
他于是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公子方才的意思是,不要其他亲卫是因为只愿意忍受他一个人的聒噪,所以他在公子心中还是很特别的。而且还让自己帮忙守好关宁军,这便是很看重和信任他的缘故。
公子向来只将话放在心里,还得是跟着公子这么多年的他才能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忖度得清清楚楚!
这么想着,知道大势已去,又自己安抚好自己的罗岳恭恭敬敬地又给麒枫磕了个头,径自起身站到一旁去了。
麒枫则习以为常,知道这人自小就惯会给自己加戏,应是在心里安排了十个八个台阶,安然走下去了。于是开始专心研究起匪徒的情况来。
这伙匪徒在一座荒山中设立了总寨,名唤土龙寨。据此前探子得回的情报来看,那里林木茂密、易守难攻,匪寨的具体位置难寻。
最初只是活不下去的糙汉们无奈之下落草为寇,劫掠些过路旅人的财物以求温饱。在习惯了不劳而获之后,渐渐不满足于被动等待猎物,扩大自身规模的同时,开始朝城中富户下手。
踩点盯梢之后,有偷摸着就盗取值钱财物的,也有先赢得信任后骗取财产的,若是油盐不进,直接就杀人越货。
随着寨中人手越来越多,势力增大,少有平民能够从这伙人手底下逃脱。而官府多次派兵镇压,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无功而返。
在厚厚的案件卷宗里,麒枫还看到了平南城悬医阁的案子。他微微拧眉,想起悬医阁便是那个在何老手底下做学徒,又和祝禾走得很近的那个苏言的家。
这些匪徒连医者都不放过,确实得好好严惩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