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瑾禾看着他,表示愿闻其详。
“这些人虽是平民,可从穿上盔甲踏进我朝国土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无辜的。他们为了自己活命,拿起武器残害我们的同胞,没有一个人身上不沾染我军士兵的鲜血,是以并不值得你的同情。”
“我们也断然不会对这样凶残的民族施以援手,只待城外再无活人时,就会一把大火将这些病源烧个干净。”
“我之所以让你来看这些,是想告诉你,此去魏武军,我们所看到的会比此时所见更像人间炼狱,你若是心中过于柔软,可能不适合这趟行程。”
祝瑾禾正因他的话而心中震撼,是她目光短浅了。
只见得到这些人一介平民,不得已来参战,最后还被自己的国家抛弃,只能活活等死,可怜可叹。却忘了他们也曾手握屠刀,是心存恶念之人。
此时,祝瑾禾看着这个背负着双手,堂堂正正立于自己身侧的男子,又一次为他的强悍和冷静所折服。
她还嘲笑过原主傻白甜呢,自己如今同情这些敌国的将死之人的行为,可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所以她一定是被大将军嫌弃了,才不能跟着去魏武军的。如今只能尽力挽回一下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大概已经触底的形象了。她于是坦然认错。
“是我错了,不该一叶障目,这些人即便此时可怜,他们的罪恶也不能因此就被抹去,否则岂不是太过轻贱了将士们的流血牺牲?”
“我方才就是一时有些没想通,往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她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希望对方能知晓自己只是迷糊了一下下,并不是不知好赖,胡乱挥霍同情心的人。
麒枫见他如此,欣慰点头,这是个颇有灵气的孩子,一点就透。
其实他的本意也并不是要批评他,只希望他能看清楚世间善恶,并提前对魏武军此时的情况有所了解。但不让他跟着去也好,这样澄澈的孩子,只需心中有数,没必要亲自去接触过多的人间疾苦。
他于是笑笑:“那你便在宿城等着我们回来。”
祝瑾禾见他笑了,才放下心,开心地答应下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一离别,却让她察觉自己竟不知何时,对大将军生了情愫。
自打麒枫离开宿城之后,她会在每个闲暇时刻不知不觉地就想起他。
想起初见时他抱她上马,她却掀了他的蒙面巾;想起他大胜而归,纵马越过千百人中渺小得找不见身影的她的面前;想起他吃自己的饺子心满意足的模样;拥着她许愿不自在的模样;领千军万马奋勇杀敌,又力排众议退兵抗疫的模样……
还会想他此刻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已经见到了他自己所形容的人间炼狱,有没有被那样的场景吓到。
随即又连忙否认,大将军这样勇武的人,哪儿会像她一样胆小呢?
那他应该在心无旁骛地工作吧,不知道是否顺利,是否会在偶尔得空的时候,也能想起她……
等到这样胡思乱想的频率愈发多了起来,祝瑾禾才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可不就是相思!她竟然对大将军生出了这样的绮思!
祝瑾禾在震惊中回忆自己二十多年来寡淡至极的人生,她确实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心思。
所以这便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有些慌乱,为自己从未有过的这般心绪,也因为这个不知道能否成为自己往后归属的时代。
她竟然对一个古人动了心,这当然是一件很让人焦虑的事情!
于是,火头军的同泽们继看到祝禾一有空就发呆傻笑之后,又常常见她眉头紧蹙,唉声叹气的,都有些担心他工作中一个疏忽,会让整个伙房的人跟着遭了殃。
好在祝禾但凡手里有活就专心致志,没出过岔子,经他手做出来的从来都是众人难以匹敌的美味佳肴。大伙儿放下心的同时,也开始八卦起来,由小胖带头发起关心,问他近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祝瑾禾欲言又止,她确实很需要人给自己一点建议,可她的情况又太过复杂,不知如何同人倾诉。
一个年长些的炊家子见他这副模样,露出了然的笑意:“阿禾这是遇上了和小罗将军一样的事情了吧,哈哈哈。”
祝瑾禾听着四周豁然开朗的哈哈大笑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小罗将军是谁,他碰上什么事儿了?”
“小罗将军,便是大将军身边那个亲卫啊,你不是跟人挺熟吗?”
祝瑾禾这才知道原来说的是罗岳,他在军中虽不掌兵权,但多年跟着麒枫南征北战,也立下过赫赫战功,被朝廷封了个将军衔,很得人敬重。只是平日里互称姓名惯了,便一时没反应过来。
“罗岳呀,他怎么了?”
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跟他讲起了罗岳同城主女儿的二三事。
有二人如何携手说服宿城百姓,总算得以迁出宿城逃避灾祸的故事,以及柳姑娘的那个拥抱和小罗将军的一脸痴汉样,还有积极帮助城主家修缮屋顶的小罗将军获赠了柳姑娘亲手绣的香囊等等。
祝瑾禾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哇哦哇哦地惊呼着,想着罗岳这人可太不够义气了,有这样的艳遇也不曾跟自己透露过一星半点儿!
大家伙儿看他这副专注听八卦的模样,想起来原本是要以此套出祝禾的故事来的,怎么就越聊越远了呢。便赶紧打住了话头,又一致推举小胖将话题回归正轨。
“我看小罗将军这些天脸上那种纠结的表情哦,和阿禾你一模一样。你就跟我们说说呗,咱们这儿过来人可多了,你一说,大家不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吗?”
“对啊,何必像小罗将军那样躲躲藏藏的呢,还以为大家都不晓得,其实就他一个人纠结。”
“这种情况啊就是旁观者清,大家都瞧得出柳姑娘对他有意,这个时候只要他主动求娶,没有成不了的。”
祝瑾禾受教地点点头,还想要继续听下去,可大家却都看着她不说话了。这才意识到,这些人循循善诱,就是想听自己的故事的。
可,她的情况完全不同啊。她是个女孩子呢,甚至连自己的心动都还只是初露端倪,不甚确定,自然也不能是主动的一方,至少现在还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