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海浑不在意地白眼一翻,起身把门随手甩上又走回来,继续刨根问底。
“叔,那家伙打了我两回!老子成亲那天还鼻青脸肿脚打拐,在全村面前跌了面,就是那王八蛋害的!你咋能不给我出气啊!我那些弟兄被打得,都不给我面子使不动了!”
“那天不是答应我了吗?这都那么久了,你咋才说弄不了。”
钱志刚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响,一想到那天接到的京城的来电,就感觉头皮发麻。
“你丫别老往他跟前找欠,人还特地跑水泉村去打你吗?”
“那人在京城部队里有关系,上面特意来了消息,要注意保护那位同志。你他娘让我怎么给你弄他?”
钱大海一脸懵,伸着脖子不服道:
“那玩意不就是个退伍兵吗!管他原来是个营长还是连长,军装一脱,就是普通老百姓,拽什么拽!叔你可是革委会主任!还怕他?”
钱志刚跟这猪头猪脑的糟心大侄子没话说,烦得往外摆手,“走走走,别烦老子,再吵让你娘把那手表没收了。”
“嘿这是瑞士表,我大舅给的,叔你不给我办,我找大舅去。”
钱大海吊儿郎当站起身,故意踢了一脚凳子又大摇大摆走了。
钱志刚挤着眼皮,糟心道:“办办办,迟早给自己办死了,这蠢东西!”
钱大海离开革委会办公室,直接往右走了。
到镇西巷子口的老槐树下,和蹲在石头上盯梢的张万吹了两嘴牛皮,就吹着不着调的曲儿进了长巷子。
百金园院门外那把圈椅换成了破板凳,王大强支着一条五花大绑的断腿坐在上面,一张圆脸青一块紫一块,肿成猪头,嘴角的大痦子都歪了,拿着烟的手也不太听使唤。
整个人如同落水狗,但眼里含着阴戾,巷子里做买卖的人全都避得远远的,看都不敢看一眼。
“哟,强哥,今儿怎么这造型?”
钱大海大摇大摆走进来,见他这样又惊又乐,蹲过来讨嫌。
王大强咬着烟,没心情搭理他。
钱大海想着正事,起身想进去,“我大舅呢?在里头吧。”
王大强伸手一拦,“有人在。”
钱大海稀奇:“谁啊?我不能进?”
“姜山。”
王大强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老大交代了,不能进去。”
“嘿,这什么人物,那么大派头。”
钱大海知道他大舅的脾气,倒也没硬闯,寻思着再到宾馆去把王狗拖出来,找个妞,先消磨消磨时间。
德善堂内间。
姜禾年把山洞里挖的其中两株野山参拿了出来,人形根茎的细须多且完整,芦头长,饱满皮细,主根上的圈纹十分紧密。
许方民拿着放大镜端详许久,连连点头,“一株25年,一株30年左右,顶级的好野参!”
中年男人面上露出几分喜色,问姜禾年能不能卖给他。
既是急着救人,姜禾年自然乐意卖,许方民给了建议价,最后1400块成交了。
若不是有外人在,得注意点沉着,姜禾年拿到钱的时候就得兴奋得蹦起来!
这么多钱,在这个年代都能买两三间好房子了。
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金库又又鼓了起来!
柳棣华感激道:“姜姑娘,我会在雾林镇停留一个月,若是你还能寻到,请都卖给我,多谢了。”
姜禾年自然答应。
俩人客套了几句,柳棣华就拿着人参急匆匆离开了。
“马上带着这两株人参送回沪市去。”
柳棣华将人参交给一个侯在德善堂门外的青年,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望一眼站在药柜前拿着中药嗅闻的小姑娘,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姜禾年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扬唇一笑,礼貌地挥了挥手。
柳棣华一怔,整个人陷入了一阵恍惚。
太像了……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的看着她?
姜禾年目露疑惑,该不会是怀疑她的人参有问题吧?
她正要说话,柳棣华却突然扭头看向右边,抬脚走了。
姜禾年耸耸肩,拿着一块没见过的中药跟许方民讨教去了。
“柳先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你。”
柳棣华疑惑:“你是……”
宋文清收敛了过于惊喜的神色,胡编解释道:“我曾经在沪市电机厂工作过,有幸参观过沪市机电局,远远看见过您。”
柳棣华了然颔首,神情疏淡:“这样,你是沪市人?”
“是的!我叫宋文清,沪市南城人,现在在花——”
宋文清的话一顿,指指自行车后座的箩筐,“我在这里附近的村子插队,出来买些东西。”
他热情地邀请柳棣华到国营饭店吃饭。
柳棣华虽拒绝了,但也算记住了他的名字。
宋文清盯着着柳棣华的背影,脸上的笑微收。
柳棣华怎么会回雾林镇?
他方才故意没提花沟村,就是为了提防他想起姜禾年的娘。
按照原来的轨迹,自己因为鹿头匕首意外结识了柳棣华,又谎称是柳若冰之女的至交好友,得到赏识,借着柳棣华沪市机电工业局局长的身份,拥有了许多大展拳脚的机会,也因此得到了司家的认可,如虎添翼,一路高飞。
现在司家这条路断了,匕首也没拿到,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棣华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来,老天依旧是站在他这边的。
既然他已经搭上了柳棣华的线,凭他的实力,不愁没有博取信任的机会,姜禾年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可千万不能让柳家发现她的存在才行,这女人最会坏事了!
原轨迹里,柳家对小外孙女的愧疚,全补偿到了他这个好友身上。
现在这女人活蹦乱跳的,可千万不能来坏他的事。
宋文清眸中情绪不断变幻,最后归于势在必得的平静。
他回头看着竹筐里的防寒物品,前后花了40块,张利坤不肯再掏钱了,这些东西他得藏起来点,万一情况太糟糕,他得留着保自己的命。
总之,在山里的情况,肯定会比在沪市严峻数倍,绝不能掉以轻心。
宋文清踩上张利坤的自行车,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