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最烦在外人面前闹得吵嚷丢人,这老二娶的媳妇相貌不行,品性没有,也就是肚皮争点气,天天在屋里翻腾搅事,像只她能生似的。
若不是老二喜欢, 她早撵出去了。
张凤英瞪一眼悻悻闭嘴眼神却还怨着的张丽娟,转头看贺老太,两人视线交汇。
张凤英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娘,那这回山儿分家的事,就由我来说吧。”
贺老太端起杯子,垂眼喝了口水,没再开口。
这就是默认了。
张凤英环视一圈屋内的家人和外人,沉声缓重地开口:
“山儿这些年在外参军保家卫国,是好样的。对家里也从未亏欠过,每年家中困难,都是靠着老三的钱票支撑着过了荒春。前年,老大的东屋屋顶漏雨,老二的西间墙角塌了,全是用老三寄回来的钱修缮的。”
张凤英眸中有泪:“他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家庭,更对得起你们兄弟俩!”
贺振生想到三弟回来时的伤,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张丽娟,你生念娣难产,在镇上卫生所住了十天,你以为钱是哪来的?!”
张丽娟撇开头咬唇不吭声。
“还有年初冬冬生了急病做手术,秀兰、振生你们心里也清楚,钱是哪出的。”
“娘,我和振生记着的。”
陈秀兰揽着跟前的儿子贺东东,连连点头,朝贺进山道了谢,“三弟,一直没机会当面谢谢你,冬冬的命是你救的。”
“老三如今回来了,娶了媳妇,凭本事在山脚起了屋,你们谁都不能说半句!”张凤英面色稍缓,“今晚王队长和二满爷都在,就劳烦做个见证。”
“我们家老三从今天开始就从老贺家分出去。公中支出一百块,贴补你们日后的生活。”
张丽娟和贺守成面色俱是大变。
家里有多少余钱他们大概清楚,这要是给了,那他们二房的新屋肯定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知道娘是铁了心,贺守成只能看向最疼他的贺老太:“奶!”
谁知贺老太更恼火地回瞪他一眼。
这老二平日里嘴甜聪明,怎么一摊上这丑媳妇就蠢成这样!听她教唆在这搅事!否则老三分家哪能闹出这么多事。
一百块!!!
贺老太握着帕子的手都揪紧了,心肝都在痛!
早知道就不让儿媳妇发话了,难得给她一回掌家权,就要挖了她老婆子的棺材本!
既然里子都丢了,面子肯定不能丢。
贺老太低斥一声:“喊什么!喊大声了你就没错了?”
“再喊就从你二房抽出余钱来!你这当哥的像什么样,老三成家了是喜事,瞧给你搞得丢人现眼,算计到自家人头上来。”
她干脆指着贺振生和贺守成发话:“以后你们谁要添瓦起房,就像老三一样,靠自己在外头起,有多大本事就盖多大的屋,老婆子我绝不拘着你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管儿孙钱袋才足,不然连打长牌的钱都没了!
老太太悄悄攥紧了钱袋子如是想。
张丽娟这回是真觉得动胎气了,瘫坐在凳子上挺着大肚子大喘气。
大房个没福气的就一个崽,怎么住都宽敞,他们二房可马上就要五口人了,睡觉撅个屁股都要摔下地,一个放屁臭五个!
她和贺守成再不情愿,在马上补齐公中四百块和听娘的安排之间,只能选择了后者。
打算着日后再从公中榨些钱出来。
眼睁睁看见三房收了一百块钱,拿了一袋粮食,还搬一张凳、一个盆,和一直收在杂物间还没来得及刷漆雕花的新橱柜,那是他们木匠爹还在世时做的半成品。
心里怄得快吐血!那柜子她可瞧中许久了!
贺振生和陈秀兰帮着把东西搬了出去。
由于贺进山和姜禾年本没打算要什么东西,散着步溜溜达达就来了,连个麻袋都没带,只能跟邻居借了架子车,推着回去。
总算正式分了家。
贺老太背着手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刚想叹气,一想到自己刚被“打劫”的钱袋子,脸一板,悻悻转身回屋了。
姜禾年最终还是婉拒了到贺家坐坐的邀请,告别陈秀兰之后,心情十分不错,蹦蹦跶跶回了家。
天黑得越发快,刚过六点天已经擦黑。
厨房门廊上挂着一盏马灯,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厨房,和小半个前院。
姜禾年把院子里晒干的草药分别用袋子装好封口,收进杂物间,再挂上锁,等下回收药郎中来。
从墙角下的柴火堆里,抱上一把柴回到厨房。
贺进山劈柴像有强迫症,每一块大小几乎都一样,塞进灶台粗细合适,而且不会重得不好拿放。
两块柴斜斜交叉着塞进灶口,在镂空处塞一把干脆脆的枯叶,轻松点上了火,再拉几下风箱,火烧得旺旺的。
灶里的热乎气烘得人可舒服了。
姜禾年侧坐在小木扎上烤着火,低头搓洗盆里的山蘑菇,仔仔细细每一朵都认真甄别了一番,可别前脚救了人,后脚自己就躺板板了。
院子里,德旺和煤球在追着一只大蜻蜓扑腾,还会前后夹击。
煤球跟德旺体型的差距,就跟大象和小奶狗差不多。
姜禾年一开始真操心过德旺会不会一不小心把煤球踩死了。
现在,只要他俩不拆家、不跑出去滚泥巴、不偷偷叼只大老鼠回家,随便玩。
肉骨头焯水后捞出,铝锅里加清水把肉骨头、新鲜羊肚菌、杂菌、再撒上一把空间里的干茶树菇,盖上盖,没一会儿又响起咕噜咕噜的滚水声。
姜禾年膝头抱着一本书在看,手上的铅笔写写划划,等回过神来,鼻子里已经满满都是菌汤的鲜味了。
得亏他们家位置偏远没有邻居,不然天天厨房里冒出来的香气,不被人怀疑才怪呢。
这年头,谁家屋里天天有肉香啊。
姜禾年起身打开锅盖,一大股白烟蕴含着鲜香气扑面而来,可太鲜了!
神厨小当家!姜禾年!
拿汤勺尝一小口,有点淡,再加一点点盐,葱花已经切好了,等贺进山回来再撒上葱花,完美!
正准备盖上盖呢,德旺已经闪现在身边。
一双狼眼直勾勾看着锅里,舌头挂在锋利的獠牙里,没有直接探头已经是它最后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