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桂红为人敞亮热心又能干,村子里的妇女都给她几分面子。
大家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一人扶住一个女知青,探着脖子学姜禾年的动作。
农村里长大的人,粪都掏过,这些呕吐物虽然恶心,但救人要紧,没人不敢伸手的。
见司玉珍发青的脸色最先缓过来,大家更是心中半定,动作得更快了。
赵秀花神色复杂地看一眼姜禾年,也上前扶住了一个女知青。
“砰!”
老麻六院门口的大锁终于被砸开了。
“年丫头!开了!”
姜禾年放下司玉珍跳下车,当先冲进门,“把他们全部推进来!平放在院子里!”
院子里的肥猫,被一窝蜂进来的人吓得两下蹦到了院墙上。
姜禾年熟门熟路从老麻六灶台旁的簸箕杂物堆里翻出一块老姜,递给马桂红。
“大娘,捣成姜泥,加一瓢水,煮沸,再煮两分钟就盛出来,要快!”
“好好,大娘马上弄,”马桂红拿过菜刀就开始哐哐拍姜,朝后喊:“阿霞!来生火!”
王月妞的娘马万霞是半道遇见的,管不动死守着庞吉的女儿,连忙来生火。
姜水很快煮好了,姜禾年让全给知青灌下去,催吐。
“每人喂小半碗就成,若是吐了,还是要把头侧着,不要硬抠嗓子。”
姜禾年一边交代,快速拖过来一个铝锅,悄悄从空间拿出一包盐,兑了一锅淡盐水。
把淡盐水交给陈秀兰和王翠华,“大嫂,翠华嫂子,这是淡盐水,拿几个碗瓢等着,若是有知青吐得发冷发抖,让他们小口小口喝,一定要小口。”
“成,这事我们能干。”
两人连连点头,抬着铝锅放到院子里。
老麻六的晒药架子全被挪到了墙边,院子里摆满了人,大家都拿出喂自家儿孙的架势,小心地给十几个知青喂姜水。
有人翻出来几个桶,等着接呕吐物。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竟也乱中有序。
姜禾年快速走到老麻六的药架子前,抓了一把金银花、还有几种药材,走到院角抓起两个煎药炉子熟练地生火、煎药。
很快,药炉子咕噜咕噜冒着烟,整个院子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把腥酸难闻的呕吐味掩盖了。
万幸,十几个知青的情况没有再恶化,脸色看着似乎缓和了几分。
众人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几分,忙活之余忍不住唠唠。
“没想到,这进山媳妇有两下子啊……”
“是啊!这要真是真出事了,那可就完了,十几条人命!大队长他们又全不在。”
“怎么好端端的全这样了?遭罪噢……”
“之前听说她跟老麻六学徒,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真是稀奇,老麻六这家伙居然会收徒弟?他可谁都不肯教的哩,生怕有人抢了他的活计。”
马桂红抹了一把生生忙活出来的汗,找到支书女儿张凤霞。
“凤霞,回家告诉你爹去,这知青点出了这么大的事,看他有什么安排。”
“噢成!我马上去告诉我爹。”
婆娘妇女多,张凤霞没寻到什么活计,就蹲在边上干看着,暗暗庆幸幸好宋文清出夫去了,不然也得遭罪。
王月妞蹲在庞吉身边,他是症状最严重的,方才吐了一口血,喝了半碗姜水之后开始大口呕吐。
她十分紧张,动不动就嚷嚷“禾年”“禾年”,把气氛又给喊紧张了。
姜禾年快步走过来,扣了庞吉的脉,然后翻开他的眼皮观察,又拧着眉抓住桶沿晃了晃,从一大摊浑浊稀水般的呕吐物里看到了好几块白色蘑菇残渣。
看来,就是这蘑菇闹的了。
姜禾年思索了半晌,又往药炉子里添了一点药粉。
药煎好之后,给所有知青都灌了小半碗“清毒方”,这回,所有人的症状明显缓和了。
所有人看姜禾年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姜禾年微松一口气,心里悬着底终于踏实了。
她毕竟只是个半吊子,若不是情况实在紧急,她也不敢这样站出来充大头,连刚学会了个一知半解的诊脉都用上了。
幸好,她的判断没错。
少女紧抿的唇微松,她脱力般扶着一块木墩子坐下了,“接下来等麻六叔回来再看看吧。”
马桂红端着一碗清水走过来,温暖的掌心拍了拍姜禾年的手背,“好孩子,赶紧喝口水。”
“谢谢大娘。”
姜禾年端着碗咕噜咕噜猛灌了好几口,这才感觉自己的手微微在发抖。
没事没事,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害怕是正常的。
没出人命就好。
姜禾年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给自己做心理按摩,又起身去看看每个人的情况。
她蹲在一个女知青跟前,翻了翻眼皮,又托住手摸脉。
突然,手腕被用力反扣住,姜禾年眼前一花,已经被人制着手压倒在地上。
侯文英双眼冷刹,充满防备,警告低喝:“你想干什么!”
“诶诶诶!!!候知青你赶紧放手!!”马桂红和几个妇女连忙冲上来。
侯文英眸中闪过诧异,迅速调整表情,松了手。
“年丫头,你没事吧?”
姜禾年捂着生疼的手腕,被马桂红扶起身,摇摇头,“没事。”
马桂红冲侯文英责怪道:“你这人真是!哪能上来就给人掼地上了。”
侯文英微垂下眼,掩饰般抓了抓微乱的长卷发,“抱歉,我刚刚突然被吓到了。”
察觉到身体异常的虚弱,她这才扫见周围躺了一地的女知青,还有最边上昏迷不醒的庞吉。
“我们这是……”
姜禾年收拢了方才受惊的情绪,“你们食物中毒了,中午吃的什么?”
“中毒?”
侯文英的嗓音本就慵懒性感,这一虚弱,听起来更加像在勾人,几个妇女没忍住在心里腹诽。
“我们今天吃的杂面窝头,还有……”
“哪个天杀的龟犊子把我门锁撬了!!!!”
外头传来老麻六中气十足的骂声。
话音未落,门口就出现了他的身影,肩上挂着一个半鼓的麻袋。
瞧见自家屋子里竟躺满站满了人,豆豆眼瞪得老大,灰白胡子飞上天,还未骂完的话狠狠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