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年摸摸热乎乎的小脸,脚下努力倒腾往回走。
马大娘真是,说的什么羞死人的话呀!原来自己几天没上工,村子里都是传得这么离谱的?!这要是再晚几天出现,那得成啥样……
怪不得村里泼天狗血八卦那么多,这是真能脑补啊,贺进山哪有吃饱,他压根没吃……
姜禾年“咻”地抓起被单捂住脸,臊得直跺脚。
天!我在想什么东西!真是被马大娘拐沟里去了,满脑子色色。
“那你说,为什么突然结束?!我不能接受这么不清不楚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当什么了?”
“放手,文清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
姜禾年闻声脚步一顿,默默放下手,和拉扯中的两人对上了视线。
啊这?
男女主闹分手了?
见有别人在,司玉珍呼吸有些紧促,扯回了自己的手,扭开头没说话。
宋文清也低咳一声,收敛了激动的情绪。
气氛有些僵硬,十分尴尬。
姜禾年这个路过的当然要识趣,她火速挪开眼,抬脚就要走。
“姜禾年你等等。”
司玉珍突然喊住她,语气清冷:“既然遇到了,就干脆都说清楚吧。”
姜禾年莫名其妙回头,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司玉珍强压下心里的难受开口,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做一个感情拖泥带水不清不楚的人。
“文清,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姜禾年。既然这样,我们之间就算了,我会全部忘记,以后就当普通同志,就好。”
她的话,如一记炸天雷砸下。
不仅把姜禾年炸懵了,宋文清也难得惊愣住了。
“玉珍,你胡说什——”
“你可别胡说啊昂!!!我跟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宋文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禾年疾言厉色抢白了。
司玉珍攥住手,深吸一口气,叹道:“姜禾年,我不是眼瞎心盲的,我看得出来文清他喜——”
“我看你就是瞎啦!”
姜禾年一口打断她,十分无语道:“我可是个有妇之夫诶,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你们搞对象闹别扭,别拉我下水!”
她说着还退远了几步,毫不掩饰嫌弃地白了宋文清一眼,直接转身快步走了。
宋文清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说完,却被姜禾年一气呵成的话和表情、动作,全方位无死角地嫌弃了一遍。
那避之不及的态度,仿佛被他喜欢上是多么晦气的事。
他一口气被梗得不上不下,脸色比听到司玉珍要和他分手时还难看。
这女人,居然敢这么嫌弃自己?
我以后可是沪市首富!没品位的东西!
司玉珍也懵了,姜禾年的态度正常得简直有点不正常。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
或者是文清一厢情愿?不然他为什么总在背后,神色复杂默默望着姜禾年,仿佛爱而不得,深陷其中。
宋文清艰难咽下那口气,嘴角微抽地用气怒、无奈又深情的语气质问:
“玉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你用情至深,你怎能这样曲解我的感情!”
姜禾年躲瘟神似的走出老远了,才呼一口气停下来,见左右没人,皱着眉悄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屁股。
真是一遇到姓宋的就没好事,晦气死了!
她突然懊恼得拍了拍脑门,方才竟忘了跟马大娘打听柳若冰的事。
她思来想去,那把匕首最可能就是原主亲娘给她的,究竟为什么宋文清爬墙偷都要拿到手,她一定得搞清楚。
“三妹!”
姜禾年闻声扭头,竟看见了大包小包的姜继荣一家三口。
卢淑英背着睡着的姜福泉,手上挂着一个装满杂物的竹篓,姜继荣身上背着两床旧被褥卷,两手也挂了几个包袱。
“大哥,你们这是?”
在听到姜继荣决定离开姜家回水泉村他亲爹的老李家之后,姜禾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继荣语气放得轻松,神情却沉痛又懊悔,显然亲娘早早背着亲爹偷人生下个妹妹,他还改口喊了那个奸夫十年“爹”,对他打击太大。
“三妹,你我兄妹一场,哥欠你一句对不住。以前知道她对你不好,也没站出来过,你是最无辜的,真的对不住。现在看到你嫁给贺进山,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日后遇见,你要是还愿意喊我一声大哥……”
姜继荣说着,忍不住羞愧地别开脸,红了眼。
住了十年的家,就是畜生都能养出感情来,如今四分五裂,落了个如此腌臜叫人吐唾沫的结局,叫人难堪又痛心。
姜禾年心里有些唏嘘,也有些意外。
原本她以为姜继荣应该会怪她在所有人面前把事情捅出来的。
真要说起来,其实在姜家对原主最好的,反而是这个继大哥,他是一个老实没有心眼的人。
有一回半夜,她被姜艳秋打呼闹得睡不着,坐在院子的木桩上发呆,看星星,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当时姜继荣起夜,见了她,默默把他房里的煤油灯拎出来,搁在了她脚边,还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窝窝头。
那天她跟王春芳因为工分少的事又干了一场,饭点也没回家吃,姜继荣以为继妹是饿得睡不着了才坐院子里发呆的。
他起身回屋的时候,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三妹,大哥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
“外头凉,吃了早点睡吧。”
于是,姜禾年继续坐在笼着一圈昏黄灯光的院子里,安静地啃完了那个凉掉了的窝窝头。
说白了,姜继荣一个外来继子,本就寄人篱下,身份尴尬,不敢朝继父告发亲娘的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能对不言不语的继妹暗中回护,也算他天性有良善之处了。
像姜艳秋那种,跟恶毒亲娘有样学样的,才是没救,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姜禾年陷入思绪里没回话,姜继荣见她这样,也没再勉强。
“好了不说了,我该走了,一会儿福泉醒了要闹,三妹你保重。”
他强笑着抹了把脸,跟姜禾年告别,重新拎上行李带着妻儿准备离开。
“大哥。”
姜继荣脚步顿住,回头。
“你们路上小心。”
李继荣微微红了眼,笑着大声“诶!”了一声,往上抻了抻沉重的包袱,走了。
*
村东,老姜家。
院里、屋里一片狼藉。
又一张凳子被扔出来,砸碎了院子里的水缸子,水流了一地,浸湿了满地的衣服、鞋子、碎碗、破盆、玻璃渣子……
之后,陷入一片死寂。
王春芳站在屋门前,头发凌乱,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仍是大儿子离开时的话。
“你枉为人母,枉为人妻!以后小宝小苗懂事了,在村子里被人非议得抬不起头来,都是你的错!!”
她捏住拳头,赤着眼瞪着紧闭的院门,咬牙恨道:“不孝子!”
“你懂什么!我没错!我没错!”
她话里几近歇斯底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王春芳突然转身,又大步冲回了屋里。
撕拉——
撕拉——
一床和这黑熏土墙狭小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的红色丝面绸缎鸳鸯被子,被人剪烂,野蛮地撕开。
一道,两道,三道,带着浓重的怨恨撕得稀巴烂。
姜成民掀帘子冲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王春芳坐在地上,腿上全是大红色破布,闻声回头,突然笑了起来。
“回来了,这床被子我看着碍眼,就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