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代销点出来后。
姜禾年走到角落,把酒瓶小心放进背篓里,又从空间里拿出两样东西放上,再把草药铺在上面。
然后背上背篓,朝着某个方向快步走去。
……
“别拉我!试个屁!那老东西屁不懂!”
陈狗栓一把甩开张来娣的手,扶着院门跨出来,拖着左腿快步走出来。
“狗栓!”
张来娣神情紧张地追出来,“栓儿,再试试!多扎几次说不定就有感觉了。”
“老子这样就是你们害的,撒开!”
陈狗栓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
姜禾年从悄悄从树后探出头来,看着那对缺德母子走远了,才回头瞧方才他们走出来的院子。
她嘴角一翘,真是巧了。
少女捋了捋头发, 背着背篓,大步朝歪脖子树下的院子走去。
院门敞着,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左右两边间隔着摆满三层木架子,架子上全是一臂宽的大竹编篮,上面晒着各式各样的干草药材。
姜禾年一进去就闻见满鼻子青草味,混着烘干的药苦香味。
打眼一瞧,竟有不少她都能叫出名来了。
角落立着几个小土炉,上头都搁着老式煎药砂锅,冒着几缕悠悠白烟。
院子正中央卧着一只肚子溜圆的橘黄色肥猫,听见脚步声,睁开蓝绿色的猫眼瞧她一眼,又浑不在意地阖眼趴下了。
猫旁边的靠背竹凳上,坐着一个穿着宽大灰色厚布褂的圆脸短胡子老头,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
头发灰白,豆豆眼酒糟鼻,上唇很薄,嘴角向下抿着,抬眼朝姜禾年看过来的时候,黑眼珠子里无波无澜。
看着就是个脾气不大好的老头。
“瞧病?”
“看诊一毛。”
他的声线有点钝,说完扫一眼圆木桌上的葫芦瓢,就垂眼继续摆弄桌上小竹篮里的草药了,半点没有要多问一句的意思。
葫芦瓢里有好些卷成一团的一毛两毛的票子,每一张都旧旧的,像咸菜干子。
姜禾年抬脚走过去,直接卸下竹篓在老头桌面对的木扎上坐下。
这回,老头眼皮都没抬。
“签字,付钱。”
姜禾年拿过桌边皱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一列全是歪歪扭扭、丑得各有特色的签名。
这是看诊登记册,生产队里按看诊人头给计工分。
姜禾年眯着眼,盯着最下面的一串鬼画符,好歹认出一个“狗”字。
她轻笑一声:“陈狗栓还没好啊,那药还挺猛。”
老麻六手一顿,这下总算放下手头的鲜草藤,正眼看姜禾年了。
他眼睛微眯,“你是哪家的丫头。”
豆豆眼眯起来几乎都看不见了,眼缝里透出一丝精光。
姜禾年从竹篓里拿出那把草纸卷着的,在桌前铺开,不答反问:“都认识吗?”
老头垂眼一扫,手碰都没碰。
“独脚仙茅、千里光、大巢菜……王不留行、断肠草、徐长卿。”
他说的沉缓又毫不停顿,隐约透出些优越感。
这老头有点东西。
姜禾年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这才答了:
“我是姜禾年。”
她直直对上老麻六的眼睛,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疑虑和心虚。
少女唇角勾起悠然的淡定,拿过铅笔,在鬼画符下面端正写上自己的名字,娟秀中透着大气的字体,在一串鸡肠鬼画符里格外显眼。
老麻六视线微讶地扫一眼姜禾年的脸,脸微沉:”你来有什么事。”
姜禾年搁下笔,眼神状似高深莫测地端详着老麻六。
在对方心里发毛要发飙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眼眸一弯,脆声道:“我来拜师的。”
“什么?”
老头脸上有一丝错愕,继而露出被小儿戏耍的恼怒,手一指门外。
“出去!”
姜禾年并不怵,弯腰从竹篓底下抓出一个掉漆的军绿色水壶和刚买的景芝白干,“咚”一声杵到矮木桌上。
当然,拿酒的左手没敢使太大劲。
一块一毛呢!为了它,她的私库存银即将跌破十块!
“麻六叔,你那天给张来娣拿药的时候,说过剂量怎么放吗?我看她们可下得挺猛。”
姜禾年晃了晃右手的旧水壶,巧言轻笑:
“这底下还有不少粉末没融化,不知道拿去镇上派出所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老麻六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你——”
姜禾年却不等他反应,一手摁着水壶,一手把景芝白干轻轻往前一推。
“我听说,麻六叔您喜欢喝酒,这个先尝尝?”
肥橘猫睡饱了,弓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一翻身滚了两圈,滚到了姜禾年脚边,又就地歇下了。
懒洋洋晃了晃有几圈白毛的毛绒尾巴。
姜禾年手肘搁在桌上,撑着脸,笑眯眯瞧着老麻六臭着脸把着酒瓶“屯屯屯”喝了小半瓶,才意犹未尽地擦擦嘴,搁下了酒。
“说吧,小臭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头脸上还拿着乔,拿豆豆眼乜她,语气却松快了几分。
姜禾年嘿嘿一笑,弯腰又从仿佛无底洞似的小竹筐里抱出那本破破烂烂沾满胶带的砖头厚医书,“砰”地搁到小圆桌上。
“我刚刚已经说啦,来拜师的!”
……
姜禾年抱着被塞得快要爆满的竹筐,蹦蹦跶跶跑出来,完全不管里头老麻六喝着酒骂骂咧咧的醉话。
“椰丝!!!”
谈判成功还顺便领了“入门作业”的姜禾年,心情极好地背上漂亮竹筐,手肘上挎着晃晃荡荡的破水壶往回走。
在路过一棵蔫得快要歇菜的小树苗时,停下脚,把壶里撒了点面粉的水全浇了下去。
“怪老头还挺好骗,嘿嘿。”
晌午没了早晨的冷飕气,阳光和熙,混着秋风,吹到脸上怪舒服的。
刚搞完“诈骗”的姜禾年,仰头朝着太阳伸了伸懒腰。
反手从竹筐里摸出一根晒得叶子卷曲的干草,夹在鼻子下使劲嗅了嗅,嘴巴努成了小猪鼻子。
“不就是把这些草药的味道都记住嘛,我可是出了名的狗鼻子!”
她一边走,一边随手往后摸着草药,就拱鼻子闻闻。
在即将走到岔道口的时候,突然一阵闹嚷声传来。
“快!砖窑那出事了!快过去看看!”
砖窑?
姜禾年心里一咯噔,脚步一转,急急朝声源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