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天渐凉,小女孩身上穿着旧布衫袖口和裤腿都抻长了,把手和腿都遮得严实。
可领口的扣子却开到了第三颗,平坦的胸口都差点全露了出来。
在现代网络上看到过太多负面新闻,姜禾年脑中瞬间闪过许多不好的设想。
她维持着脸上的淡笑,“双喜,衣服怎么没扣好,不冷吗?”
林双喜低头看着自己的领口,皱了皱眉,露出抗拒的表情,手却很快地把衣领全扣上了。
似乎是自己多想了,可能就是小孩子穿衣裳没注意。
姜禾年摸摸她的肩膀,正斟酌着想叮嘱几句,有人过来了。
“双喜!”
原本还木楞楞的林双喜,眼睛“唰”一下亮了!
咻地站起身,拖着满筐猪草,噔噔噔跑到林石跟前。
踮起脚,两手献宝似地伸到自家哥哥眼皮底下。
林石身形清瘦,五官端正,少年人的身量比9岁的妹妹高上许多。
姜禾年坐在原地,见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林石突然牵着林双喜走了回来。
他径直朝姜禾年伸出手,掌心是那颗大白兔奶糖。
这是要拒绝?
“这是你妹妹特意给你留的。”
林石一动不动,“不能收。”
少年黑瘦的脸上,有一丝局促的紧绷,语气生硬。
这种奶糖,林石从未见过,但一看就是金贵的吃食,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自小扛起养家重担的小少年,面对超出他们承受范围能力的诱惑,比任何人都谨慎。
“这是谢礼。”
姜禾年撑着木拐从草地上站起身,“之前我托双喜帮忙割了满满一筐猪草,不是白给的。”
林石低头看自家妹妹,后者重重点头,半短不长的凌乱头发跟着晃了晃。
“一筐猪草,不值这个。”
真固执。
姜禾年歪头瞧地上那一捆木柴,指着其中一根说:“那再换你一根棍儿。”
“你帮我掰断,得弄成这么长的,再给我削漂亮点,我这根也抛光一下,拿着硌手……”
她比划着提了一堆的要求,下巴朝他手上的糖一点。
“成不成?我可没有让人白干活的习惯。要是成,我以后还找你们。”
林双喜也抓着哥哥的衣摆轻轻晃了晃。
林石掌心终于收了,把糖放进了口袋里,拿下腰间挂的柴刀,细致地按照要求给姜禾年定制拐棍。
一高一矮两道小身影,一个拖着柴,一个背着猪草,就着夕阳步伐一致地往山坡走。
姜禾年收回有些羡慕的视线,满意地摸摸一长一短光滑趁手的两根拐棍。
拄着稍短的一根,转身继续往田里走。
耽搁得有点久了,不知道贺进山那边怎么样了,她去巡逻之前,他们一共收了一半。
他腿不方便快不了,等会儿自己得加把劲才行。不然两个人加起来连八个工分都拿不到,可真是要成全村的笑料了。
她被笑习惯了没啥,贺进山那样的人哪能叫人看轻。
姜禾年一瘸一拐走回小麦地时,发现整片地都快被收完了。
一道眼生的身影蹲在最末尾,把镰刀舞得嗖嗖的。
“山哥!我没骗你吧,这么点地我现在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弄完,以后我干完了就来帮你,你多歇会儿。”
陈二虎随意抹一把汗,一扭脸发现方才还坐在田垄上的贺进山没影了。
我山哥呢??
他直起身回头一看。
他山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前头去了,站着干嘛呢?多伤腿啊!
再探头一看, 山哥跟前竟然站着个娇小丫头!
贺进山攥着姜禾年的手臂,皱着眉低头看她。
“怎么回事?”
姜禾年尴尬地挠挠头,仰脸说:“小叔叔,咱们有同款走路造型了,哈哈。”
山哥不是刚退了亲吗,这又是哪家的姑娘?
不愧是我山哥!
这么快就有新的小嫂子了!
陈二虎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举着镰刀挡在脸前,狗狗祟祟地踮脚前进,想看清脸,顺便偷听。
谁知他山哥扔下一句“二虎,收完”,就攥着人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的背影身形相差巨大,却和谐得奇怪,连走路的姿势都出奇一致,一瘸一拐。。。
不对,我山哥的腿好像走得越来越顺溜了?
不愧是我山哥!
钢铁一般的男人!
*
“坐下。”
又是非常好藏人的玉米地。
姜禾年悬着右腿,龇牙嘶气地坐下来,完全没有了在外头时的淡定。
走这么大老远真是需要钢铁般的意志,可太疼了!
贺进山半蹲着,一言不发地脱下她的鞋子,掌心握住已经高高肿起的脚踝。
男人的眉眼压着,冷脸的时候是真凶。
姜禾年原本想抖机灵缓解气氛的心思歇菜了,只拧着眉忍着疼,嘶气都不敢大声。
“脱臼了。”
贺进山话一落,两手捂住她的脚就要用力,被姜禾年连声拦住了。
“等等等!!”
男人眼皮轻掀,一副“有话快说,不要耽误我正骨”的脸色。
姜禾年盯着自己越来越胀痛的猪蹄,艰难地咽了咽嗓子。
“小叔叔,那个……能不能不拧?”
贺进山眉心一压,姜禾年就懂他的意思了。
不拧腿,是想让我拧你的头?
就是这个意思(*?????),我不会认错!
姜禾年瘪瘪嘴,怂怂地:“……我怕疼,走了好久,可疼了。”
“忍着。”
好无情的男人!
姜禾年原本有些假模假式的装可怜,顿时走心了,真委屈了。
手指紧紧攥着两根木棍,别开脸,一副任人处置的可怜模样。
天色渐渐昏暗,玉米地里影影绰绰的。
贺进山沉着的气微敛,轻叹一口气。
“怎么弄的?”
这事儿,姜禾年可有得说了!
她飞快扭回脸来,把自己兢兢业业巡逻两个小时,还被小队长以公谋私留下来欺负,害得扭了脚的事说了。
当然,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内容有一些虚构之处。
“……那个宋知青有毛病!非凑上来说乱七八糟的话,还想动手动脚,要不是有狼出现,撞了他的牛牛。。。”
姜禾年嘴皮子紧急刹车。
原本听得脸色更不好的贺进山,黑眸轻抬,语气微妙。
“知道了?”
姜禾年挠挠脸,撇开眼,怪害臊地微微点了点下巴。
她不光知道了牛牛是什么,还知道他给自己报仇出气了。
一想起来又非常感动,昨天贺进山说会把那人的脑袋拧下来塞进茅坑,她只以为是随口哄自己的。
没想到真的说到就做到了,还超额完成了。
“小叔叔,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小孩儿不用知道那么多。”
贺进山哼笑一声,反手屈指弹了弹女孩光洁的额头,“后面巡逻不去了。”
姜禾年摸着脑门,感觉心里暖暖,眼眶酸酸,非常有冲动就想跟面前这人再说些乖乖黏黏的话。
“小叔——啊~!!”
她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看自己方才发出咔嚓脆骨响的脚腕,再看看一脸淡定的男人,眼里的感动一扫而空。
你怎么这样!搞偷袭呢!
女孩眼神控诉,眼眶都疼红了。
贺进山悠哉半蹲着,宽大温热的掌心依旧攥着已经回正的脚踝,用巧劲按揉。
“什么眼神呢,这不就好了。”
“娇气。”
粗粝的指腹紧密地刮着细嫩肿胀的皮肤,热热麻麻的,触感格外难以忽略。
“就疼!”
姜禾年努着脸,踢了踢被大掌攥住的脚。
第一次当着男人的面,小脸上出现了肆无忌惮的嗔怪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