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尽的人里死法并不相同,有两个和温克蕴一样是自焚,其他的还有割腕和投井,而他们的共同点都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家庭成员又很简单,甚至割腕的那人是独居,无父母妻儿,并且是邻居闻到他家中有异味,又多日不见他人,大胆破门而入,见到那开始腐败的尸体才报了官,因为他身侧放有遗书,便只当他是自尽。
他们有的是当地秀才,有的是饭店老板,有的是私塾先生,身份不尽相同,发生地也不在一处,此前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直到温克蕴的死讯传出,当地的官府才重新重视起来,派人带着勘察记录的文书一起赶到江芜城交给了晏景烨。
晏景烨接过文书,刚看完,下人来报陈寅已经到达官署了,现在正过来拜见。
让人去告知霁芷妍一声,晏景烨放下手里的东西。霁芷妍很快就过来了,他们一起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兼会客厅里等着陈寅来。
陈寅原先就知道霁芷妍和晏景烨就在江芜,想起在淮州城里见到却没有道明身份的公主,他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等他踏入书房行了礼,直起身偷偷看一眼眼前的两人时,看到霁芷妍脸上爽朗的笑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陈大人,别来无恙。”霁芷妍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她昨夜已经把两人在淮州城见过的事告诉了晏景烨,也简单描述了一番他的过去,晏景烨听闻他是个大孝子,对他的第一印象就相当不错了。
陈寅赶紧又撩袍跪下给她磕头,“微臣眼拙,请殿下恕罪。”
“好了,赶紧起来。闲话以后再叙。”
晏景烨将这两日所有调查到的事都交给他,他双手接过,当场就看了起来,对于报告上不够详细的地方都一一提出了疑问。
他认真的态度,让晏景烨和霁芷妍真正放心了。
此后,明面上查案的事就全部交给了陈寅,他们只派了人协助,两人从不直接过问细节。
霁芷妍唯一有接触的人只有凌芸和两个孩子锦哥儿和宁宁。
锦哥儿虽然才八岁,却十分成熟懂事,知道母亲情绪不好,便把宁宁带在身边自己照顾,夜里也自己哄妹妹睡觉,还跟外祖母说麻烦她多照顾照顾母亲。
凌夫人又心疼又欣慰,把他搂着抱了又抱。
霁芷妍来到他们住的小院时,凌夫人正因为凌芸发了烧在着急,见到霁芷妍来了,连忙出来行礼。
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霁芷妍问她发生了什么。
“多谢殿下关心,只是小人心里着急,并未发生什么。”
霁芷妍却看到锦哥儿一脸不赞成,她便问锦哥儿:“锦哥儿今日也在照顾妹妹吗?娘亲可还好?”
锦哥儿看了一眼外祖母,诚实地说:“娘亲不好。娘亲今天生病了,可是没有大夫上门来帮娘亲看诊。”
凌夫人一脸惶恐想要解释,霁芷妍阻止了她,只让人去请大夫来。
凌芸的问题不大,只是伤心过度又没有休息好,两帖药喝下脸色就好了许多。
霁芷妍把宁宁带去院子里玩,吩咐锦哥儿帮外祖母照顾母亲。
宁宁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家中的变故,这两日虽然哥哥悉心照顾,但她还是有表达不出来的害怕,还好今天见到那个漂亮又尊贵的姐姐了,她还陪自己玩秋千,她小小的脑袋里就忘记了外祖母吩咐她不许跟旁人多说话的事了。
她拉着霁芷妍的手,几乎整个人靠着她,随着秋千的摇曳,一张小嘴天南地北说个不停。
霁芷妍耐心地倾听,两人聊得有来有回。
“爹爹每日都会回家陪宁宁玩的。有时候有叔叔来找爹爹,他就让宁宁在旁边自己玩。”
“来找爹爹的叔叔,有很多人哦,有陈叔叔,鲁叔叔,齐叔叔,他们都会陪宁宁……嗯……对了,还有一个叔叔经常来,但是是年纪有点大的叔叔,有很长的胡子,爹爹不让我找他玩的。”
陈、鲁、齐,现在都能对得上,都是官府里的人,应该是来找温克蕴汇报公事的。至于年纪很大经常来,温克蕴又对他有防心的,还得查一查。
小姑娘说话颠三倒四的,又时不时就被别的吸引了注意,霁芷妍跟她聊了半天,也只大概知道那个年纪很大的叔叔每次来都是一个人,而且都是晚上,温克蕴不久前还跟他起了冲突,后来那人跟温克蕴说了什么,他就不说话了。
“姐姐,我悄悄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宁宁神秘兮兮凑过来,“那天晚上爹爹偷偷哭了。娘亲和哥哥都不知道。”
从宁宁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霁芷妍就让人把她送回锦哥儿身边,起身离开温府。
回官署的路上,随从告诉她,凌夫人私下把锦哥儿骂了一顿,说他不应该说凌芸生病的事,还说她们对他一家的关心,只是为了想办法给温克蕴定罪,到时候会把所有人都连累的。
霁芷妍问锦哥儿怎么回。
“锦哥儿说您和将军都是好人,若温大人确实无辜,一定会还他清白,但若是温大人果然犯了法,他作为儿子,也该替父恕罪。”
霁芷妍点点头,从私心上讲,她真希望温克蕴是无辜的。
跟温克蕴起冲突,能威胁他,让他束手无策的人,到底是谁呢?
回到官署,刚好晏景烨和陈寅正在说话,她就将今日了解到的事都告诉了他们。
陈寅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他们当然也去过温府,可是温府一家老小都对他们十分警惕,甚至带着敌意,面对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再多问几句就要落泪哭嚎。
他带着对那个神秘人的描述离开了,案子多了一个调查方向,他是很高兴的。
霁芷妍把对锦哥儿和宁宁的感觉告诉了晏景烨,若是温克蕴果真有罪,最严重的情况就是锦哥儿会被流放,宁宁会被发卖,或者两个孩子一起被发卖了,这么好的孩子,她真的是有些心疼。
虽然知道法理重于人情,霁芷妍已经开始想办法,到时候如何能保住两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