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还是摇了摇头。
“能送我到这里的人,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希望我信任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后面的人,有没有人跟她一起走都一样。
或许一个人很难,但一个人目标更小,也更容易躲藏。
李如意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的几率,要比和这些人一起更大一些。
她从来不会做必输的事情,若是怎么看都没有一线生机,那李如意也绝不会去做。
这些年她走的艰难。
可每一步都是为了给下一个目标更高的台阶。
她的每一个选择,都像是一把刀,将面前难以跨越的困境割开一道口子。
不管多大,都能透出别人无法窥见的光亮。
“当家的!我们……”
还有人想要说,想说自己不怕死!
但李如意已经打断了这话。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但是你们听我说!”
“这马车之中的东西,并不值得你们以命相搏。”
“你们要是真的相信我,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你们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将马车拆了,你们各自分散,去京城也好,去诎洲郡也好,总之先不要回啸洲去!”
“你们要隐藏身份,要把马车拆的别人永远也找不到,只有我们的痕迹凭空消失,我后面的路,才能走的更为顺畅。”
没有人知道李如意舍弃了这些东西,独自上路。
等到有人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李如意肯定又要走过去一段路了!
啸洲和京城距离太远,水路可走,陆路也可走,没有所谓的必经之路,只是路途有长短罢了!
当然,李如意肯定要走水路的,韩时安还等着她救命。
听了这话,刚才的声音都沉默下来。
有人觉得或许李如意说的对,但有人还是固执的认为没有必要独自上路,路上多个人多个照应,不然遇到了山匪歹徒都难以收场。
李如意当然有自保的手段,可是,她一旦暴露出武功,就很容易被人盯上。
就算她能易容隐匿行踪,可这一路上难免会遇上一些始料未及的情况……
李如意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她身边的这些人一路以来为了保护她全都受了伤。
若真是遇上危险,这些人除了最后的这一命能给她之外,能做的已经不多了!
见大家沉默,李如意继续说道。
“一定要藏好自己的行踪,千万不要落入别人手中,若是我们走到这里凭空消失了,后面的人想要找我也必然要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找,你们藏的越好,处理的越干净,拖的时间就越久。”
这并不是假话,她这些年已经习惯在外风吹日晒四处奔走的生活,寻常的水土不服已经不会成为她的困扰。
至于说藏匿行踪,对她这个易容高手来说并不困难,难得是一路追兵总是会有人从蛛丝马迹之中找到她的线索。
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各地的世家之中都必然会有心动的人。
如今出行入城都需要身份文牒和路引,歪门邪道有歪门邪道的江湖,名门正派也有名门正派的门路。
李如意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她给自己一个人编个合适的身份不难,但还要找个人一起编就不容易了!
还要让这个人也能完美的按照身份习惯运行,那就更难了。
似乎是听出了李如意话里的郑重,原本有人还想要默默跟着李如意,可如今却又有些不敢了。
大家都不傻,万一自己没有保护好李如意,反而暴露了对方的行踪怎么办!?
这种认知让其中两个人忽然就落下泪来。
大家不知道李如意后面的路要走的有多难才能到达京城,更不知道这次见面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其实李如意可以等的更晚一点,等到这里的人再死一些,那时候她想要隐藏行踪也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简单。
只是,就像李如意说的,那都是跟她一路走来的人,如果她没有选择,那拼死一搏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她有选择,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尽可能多的给别人更大的生存机会。
如果这样,最后还是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那只能是因为造化弄人。
李如意说完了这些,最后坐在了大树边上,简单的睡了一会儿。
这里该休息的人休息,该守夜的人守夜。
不过,除了李如意,这里没有一个人睡着了。
等李如意醒来,旁边的人马上就跟着动了。
“当家的!你醒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
“我要走了,你们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前面不远处有个湖,把拆不掉的推进去,路上注意不要留下车辙痕迹……”
这些事情,这些人都是做惯了的,李如意只要简单交代,剩下的就能处理的很好。
大家都顺从听话。
“当家的,我真的不能跟您一起走吗?”
李如意去擦擦她的眼泪,这世道女子的艰难从来都和武功如何无关。
因为容貌姣好,这姐妹二人从小就是家里培养起来用来联姻的,练的武功也都不是真正的传承。
不过,妹妹天赋异禀,天生的学武奇才,但却得不到家中重视。
后来姐姐被安排嫁人,嫁的不是良人,但为了帮着妹妹搜集天材地宝,什么苦她都忍了下来。
妹妹经过多年苦修,学有所成,只是这些都不能换来家族重视,那些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锤炼出的武功,在家里人看来,只是她能够嫁的更好的名帖。
妹妹最终也没能逃过联姻的困境。
当然,联姻也分为很多种。
有的是为了证明两家之间的合作关系,使双方联手的气势震慑出比实际能力更强的对手。
有的则是单方面希望可以从对方得到更多的资源,奉上一个物件,拉近双方距离,进而得到更多好处。
姐妹二人显然都是属于后一种。
原本这样继续下去,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只是有一天,妹妹一身血的跑到了姐姐家中。
她那丈夫也有想要巴结的人,不惜诱骗她喝了药,等她醒来,一切都变了模样,她只觉得这世界都恶心的让她想吐。
那一身的武功啊!
终于变成了她爆发时的利刃,她衣裳都没有穿整齐,就提刀砍死了她的丈夫。
溅在她身上的鲜血,洗去了她从未被当人对待的耻辱,但也让她一瞬间成为了被人追杀的目标。
她一路奔逃,这辈子所学从未如此刻一般有了施展的机会。
只是一人之力势单力微,无穷的谩骂指责和追杀她的人一样纷至而来。
说她不洁不忠。
说她倒反天罡。
说她身为女子竟然敢杀夫,不配为人……
她的灵魂和身体全都无处可逃。
那铺天盖地的言语和攻击,都带着将她这样的人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愤怒。
她身受重伤,心也跟着死了!
天大地大,这世间好像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她原本只想要在死前见一见自己的姐姐。
可也没有想到,她那软弱到能够忍受所有不公的姐姐,那个时候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带着东西和重伤的她连夜出逃。
她们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死期在哪一天,甚至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只是那一瞬间,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个人。
李如意就是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她以为千难万难的事情,那些痛的她撕心裂肺的伤口,都在李如意面前消融。
那样圆润又不失锋芒的手段,那样笑着站在人前昂首挺立的背影。
李如意站在那里,身影像是巍峨的山,手段又像是包容万物的水。
以前总听人说,这世上好像就是有一种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能找到突破的办法。
直到李如意出现,才让她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那些追杀她的人,在李如意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李如意也顺便将如意坊开在了周围。
她们姐妹仍然被人唾弃,但姐姐的夫家却难得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想要把这个媳妇接回去。
她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心动过,可最后她们还是一起留在了李如意身边。
这里有着让她们无比安心的一切,不是锦衣玉食能够形容的。
就是一种证明她们始终都还活着的感觉!
她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李如意遇上如此艰难的境遇了。
啸洲郡就像是为了李如意这样的人量身打造的擂台,李如意用她多年的经验和智慧,一路势如破竹。
有人看着李如意似乎坐拥无数财富,露出艳羡神色的时候,只有她们才懂。
李如意吃的是寻常人吃的杂粮,穿的是舒适却并不昂贵的细棉布,没有那么多的首饰,也没有沉溺于享乐之中。
或许,顿顿都有肉吃,已经是她的生活习惯之中最奢侈的事情了。
可随着逃亡,这种奢侈也变成了真正的奢侈。
人若是心中有了信念,所有的外物都不再是困住身体的桎梏。
她们已经成为了一个人,便宁愿以人的身份死去。
李如意自然知道她的心情。
上辈子若是有一个人也带她见过了这样的风景,那即便是那么努力活下去的她,也一定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吧!
“你好好藏起来,等这件事了了,你还要跟我去把如意坊和鸿鹄草堂建到大齐的各个角落。”
有了这样的话,剩下的话,就全都说不出来了!
李如意简单整理了一下东西,背着自己的行囊转身就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天上的星空璀璨,李如意披星戴月奔赴目标。
目送她离开,人群之中有人下意识想要追过去,却被人一把拦住。
“别去!”
“可当家的只有一个人……”
“那也别去!当家的接下来要用什么身份,要怎么走,咱们最好一点都不要知道,这样就算意外被人抓住,也绝对不会牵连到当家的。”
这话让哭着的人都郑重了许多。
留在这里的人记得李如意的话,赶紧开始收拾东西,把马车拆掉。
十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分开,大家有人将捆了石头的马车推进湖里,有人熟练的打扫后面的痕迹。
马儿不好在这里处理,这里的人有的骑上了马,有的人则是选择徒步离开。
骑马有骑马的好处,跑得快,可以尽快脱离这里。
但坏处也很明显,不管人怎么遮掩容貌,马儿的容貌总是难以遮掩的。
这马不像是能够随便舍弃的。
既然李如意说不要留下痕迹,那大家自然不会在这里处理这些马,带着马的人要到更远的地方处理掉,到时候就算有人发现,也只会从那里找李如意的线索,而不会给独自离开的李如意添更多的麻烦。
而那些不骑马的人,则是要隐匿行踪,想办法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或是像李如意说的,回京城,或是去诎洲郡。
这些人有条不紊的做着一切,天亮之前,大家分头离开了这里。
而马车停留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
太阳还没有升起,一伙人呼啦啦的冲到了李如意一行人之前停留的地方。
大家四处检查,完全没了一行人的痕迹。
“大哥!人不见了!”
“不可能,只要有人停留过,那就肯定会有痕迹留下来,给我分开找,一定要找到!”
“是!”
之前找了一遍无果的人,又被指挥着重新找了一遍。
这一次终于发现了一点痕迹。
不过,这些痕迹分布散乱,让大家一时间没有办法将一切串联起来。
就在他们围着周围搜索的时候,身后一群一群的人也跟着追了上来。
“呦!早就听说华家当家人属狗鼻子的!果然来的比大家都快啊!有什么线索不如一起分享一下啊……”
“是啊!人多力量也大,你抓不住那个李如意,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啊!”
后来的人一边交代手下去找线索,一边困住先来的人,想要从中挖出一点线索来。
“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那怎么可能呢!那么大两架马车还能凭空消失了!?”
“就是,咱们可听说了,那马车里都是账本,送到皇帝面前,那可是大功一件,可不能舍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