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手术室”三个字,像即将干涸的血液一般,让人压抑。
顾宴池如同搁浅的鱼儿,难以呼吸,他紧紧攥着医生从宁萱手腕上取下的红绳。
后背顺着墙慢慢滑落,他无助地把头埋入膝盖上。
宁宇国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放缓脚步,脸上全是痛惜和自责。
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女。
他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背。
“宴池,会没事的,你身上的伤也很严重,先让医生处理一下。”
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发生的所有事。
顾宴池没有任何反应,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行尸走肉的一具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顾宴池的身子猛地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医生面前。
他的眼眶微红,面容惨白,胸口剧烈起伏,薄唇张开又合上。
宁宇国脸上全是担忧和紧张,他问出了顾宴池想说的话。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面带笑容说道:“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只需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期间必须要好好照料。
病人的刀口离心脏只有几公分,不算致命,但大量失血按理来说应该救不回来了,这也算是个奇迹。”
两人听到这番话,胸口似有千斤重。
她差点就没了…
少女静静地躺在那儿,被医生推出来,再被移到病房里。
精密的仪器摆在室内。
大大小小的管子围绕着她。
呼吸机上发出阵阵机械声。
顾宴池包扎好伤口,重新换了干净的一身衣服后,才坐在少女身边。
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你…
少女的睫毛微微眨动…
虚空里。
【您做好准备了?】
“是。”
随着一阵眩晕感,宁萱再次见到了顾宴池。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床上昏迷的自己和紧握住自己手的少年。
他的伤已经包扎了,看来还挺乖。
她试图弯下身子抱住他,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哦,忘了,他看不到自己,自己也没办法触碰到他。
呜呜呜…
不过很快她笑起来。
顾宴池,我相信你会等我的。
……
宁萱在顾宴池身边待了整整快三个月。
她听到他问医生自己还有多久能醒来,也听到医生不确定的回答。
少年眼里的灰暗和不安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顾宴池每天守在病房里,一丝不苟的照顾自己,每次羞红着脸看他早上在自己额头上印下早安吻。
他好像长高了,也好像瘦了。
总之,比之前更加沉默。
本来就不爱笑的人好像变得沉郁。
在他的作证下,加上之前陆广川做的事,陆广川最后被判处无期徒刑。
后来。
高考成绩出来,她的分数完全够得上京大的分。
她之前跟他说过,她想报法学。
所以他替自己报考了京大的法学。
他们以后是一个大学了,只是可惜还有三年……
病房里。
宁萱现在正拉着顾宴池的手,虽然他感受不到。
床上一股强烈的吸力忽然朝她袭来。
小宝贝软萌的声音响起:【宿主,您该醒了。】
她的脑袋突然处于迷茫之中,无数的记忆开始消散,然后重组。
床上的少女睫毛眨动,似乎要从熟睡中醒来。
顾宴池手心感到发痒,他低头看着少女白皙嫩滑的小手。
他的眼神颤动。
今日的阳光很是灿烂,就连蝉鸣也没有往常那般扰人。
少女终于睁开眼睛。
宁萱意识有些恍惚,她割的腕不深啊,怎么来到医院了?
她好像昏迷了很久,轻轻动了动手,才察觉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
转过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很快,她眼里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顾宴池为什么在这里!还握着自己的手!
宁萱用力甩开他的手,只是躺了一个月的身体没有力气,根本甩不掉。
顾宴池眼里闪过受伤,他没有错过宁萱的所有变化。
“滚…放…开…”
宁萱的嗓子沙哑,喉咙里一阵刺痛。
顾宴池没有松开她的手,另一只空闲的手按了床头的按铃……
天色已经昏黄,余晖映在他脸上,显得整张脸更加消瘦。
宁宇国得知宁萱醒的消息后,就连忙从公司赶过来。
医生放下手中的仪器说道:“宁小姐现在一切良好,再观察一周,要是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出院。”
见没有其他事,医生很快离开了病房。
宁萱此时靠坐在病床上,身体也恢复了一部分力气。
顾宴池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宁萱伸出手接过,然后很“不小心”地泼到了顾宴池身上。
随即转过头不再看他。
宁宇国并没有多想,以为宁萱没有力气接稳。
“宴池,你回去换件衣服,我在这里照顾萱萱就行,对了,正好让保姆做点流食,萱萱现在能吃一些。”
顾宴池点点头,只是深深地看了宁萱一眼才离开。
宁萱心情似乎很好,嘴角也泛着笑。
喝过宁宇国重新倒的温水后,她嗓子舒服上许多,说话也没那么难受。
她娇气道:“爸爸,顾宴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想见到他。”
宁宇国有些意外,“萱萱,你不喜欢宴池?”
宁萱立马点头,“谁喜欢他!我讨厌死他了!要不是你娶了顾蔓,我才不要见到他!”
宁宇国试探着问:“萱萱,你还记得昏迷前自己做了什么吗?”
她虚声说:“割腕……”
宁宇国的第一反应就是宁萱失忆了!
又一轮检查做起。
“宁先生,根据我们的检查来看,宁小姐脑中并没有血块压住神经,那就不是生理上引起的,宁小姐可能是由于受到剧烈刺激,身体自动选择遗忘。”
宁宇国听到医生的话心里叹口气。
但女儿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他问:“那她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生摸着眼镜,“这个说不准,可能很快,也可能一辈子不能恢复。”
顾宴池提着保温盒过来时听到了这番话。
他眼底的雾霾似乎被一阵风吹散,慢慢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她只是失去了记忆。
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这次换他主动一点就好了…
宁宇国跟着医生去办公室继续详谈,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宁萱抑制不住满脸的不耐和厌恶。
“顾宴池,你什么时候能滚出宁家,一个可怜虫天天赖在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