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侍剑急得团团转:“我们该回去了,马上就要到主上规定的时间,若是晚了,奴婢这膝盖又要受苦了”
“啰嗦”顾承思一边嫌弃,又一边起身:“每次带你出来,你就知道催催催,信不信下次出来不带你了。”
见他起身,侍剑就松了口气,只要他愿意现在走,他说什么都成:“信信信,我的好少君,你最好了,咱们快走吧。”
顾承思是被侍剑推着走的,他边走边骂,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引得他人频频回头观看。推到门口,他骂骂咧咧的一个不注意,与人撞在一起了。他恼怒了,转头就要骂人,却在看见对方后他愣住了。
长婉被撞了个踉跄,见对方是两名男子,她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目测是打不人家的,又见高大男子脸上有些怒色,就服了软,讨好笑嘻嘻道:“这位公子,可有撞疼你了,哎,都是我刚刚没有注意,撞了你了,对不起阿,希望你别计较。”
“母…亲”顾承思试探的喊道,把一旁的侍剑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呃”长婉微微一怔,然后呵呵笑道:“公子您认错人了吧。”
顾承思痴痴的看着,轻声:“可我母亲就是你这般模样”他抬手,想抚长婉的脸颊。长婉侧身,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手。
“少君”侍剑用力的揪了一把他,他吃痛才回神,瞪着侍剑道:“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你讨打不成。”
侍剑撇着嘴低下头。
长婉看着这一对主仆,感觉很是有趣,主子看似凶狠,不讲道理,但对仆人只骂不打。仆人看似怕得很,行为上却不拘束,甚至是逾矩了。
他搓搓手臂,又讨好的向长婉笑笑:“姑娘,今日是我撞了你,应该赔礼道歉,你赏我个面子,让我请你在这福香楼吃一顿。”
长婉本来就要尝尝这里的名菜,既然有人请客,自己又不用花钱,那还犹豫什么,常言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这两人还能把自己给怎么了。
长婉又偷偷瞅了瞅他,他看得好看,脸上白净,也没有戾气,怎么看都不像坏人,眼睛又圆又黑,眼球溜溜直转,一看就是大户家养的废公子哥儿,应该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好,公子大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请你。”
听见长婉应了,这可急坏了侍剑,他拉着顾承思嘀咕道:“少君,该回去了,这要是再吃顿饭,可就真的超过时辰了。”
顾承思不耐烦道:“超时就超时,大不了回去就是被打一顿,怕什么,反正经常被揍。”
侍剑在后面无力叹气。
“噗嗤”长婉听着也忍不住笑:“你有这么调皮吗,经常被你爹爹揍,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爹下得去手?你娘不心疼你?”
“你胡说什么”侍剑先炸毛了,对着长婉就大吼了起来:“你这女人不安好…”
“侍剑”顾承思出声制止:“闭嘴”
周围的人朝他们看出来,打量的眼光无数,都是些想看热闹的人。
他那突然一声吼,把长婉吓得直往后缩,眼睛打量了他又打量,心里默默道:“指不定有点毛病。”
侍剑很不服气,对着自家少君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公子,这个女人不怀好心,在这凉州城,凡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不识公子,又有谁不知道公子的过往,可这女人明明知道,却偏要说出来,这不是在公子伤口上插刀。”
噼噼啪啪的,这嘴真是能说,等他说完,长婉才道:“我不是这凉州城的人,我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家公子的过往。刚刚那些话不过很正常聊天,本来我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被你这么一吼,我大概是能猜出个大概。大庭广众之下,你再多吼几次,以后不光是有头有脸的人知道你家公子的过往,就连平头百姓也会知道”
“你这女人…”侍剑很生气。但被顾承思拉住了:“好啦,那些过往,我都不介意,你就更不要介意了。”
“绫罗轻纱,根根印花,这可是县里独有的轻纱绸缎,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能买得起”侍剑瞪着长婉气呼呼道:“公子,我看这女人就是不安好心,说不定是霖农来的内奸,得提放着。”
这话长婉是听不下去了,叉着腰道:“看你人模狗样的,怎么说话比狗还狗,谁他妈的是奸细了,霖农与凉州相隔甚远,你以为你们公子是皇亲贵族啊,秦汉易玄少了他就不行了,要大乱了?要不然人家有必要浪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刺杀你家公子,我看你是戏本子看多了,入戏了吧你。”
顾承思本来就是皇亲贵族,也本来就有霖农的杀手来杀他。侍剑听了这话还了得,张牙舞爪的就要向长婉扑过去,还好被手快的顾承思拦腰搂着,要不就真的就被他打了。
长婉被虎得又往后退,唏嘘的看着激动的侍剑,实在是想不通。这几句话就是平日里吵架都会说的话,它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吧。
“少君”一个清凉的男声。
“少君???”这个称呼长婉不太懂,她回头看,是一位穿着富贵的谦谦君子,只见他双手做躬,虽然是在笑,但那笑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他道:“少君,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还在此处与女子纠缠,要是让主上知道了,可…”
少君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主上懂啊,长婉听后,脚又悄悄的往后直挪动。
“你少在这幸灾乐祸”侍剑又发飙了,而且发得更大:“你一个亡国的质子,你狂什么狂,还不是我们主上心软,留你们一族,要不然你还能在这里说话,见着我们少君也不知道客气点。”
那人也不气恼,呵呵笑道:“是主上留我族一命又不是你们少君,我要客气也是对主上客气,为何要对你们少君客气。”
“你…你…”侍剑无法反驳。
长婉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他这话挑拨是非之意太过明显了。她又看看顾承思,见他脸色无恙,才放了心。又嘲笑自己,怎么还在为他担心,真是无用,人家儿子都有了,只怕早已经忘了自己。
“你那是什么表情”长婉又被侍剑吼了,他勃然大怒道:“你竟敢嘲笑我家公子。”
“冤枉”长婉双手抬过肩膀,大呼:“我就一平头百姓,哪敢嘲笑你家少君。”
见长婉势弱,侍剑才没那么大的火:“谅你也不敢。”
顾承思抚额,很是无奈,对长婉拱手道:“天色已晚,今日可能请不了姑娘吃饭了,咱们约来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长婉”长婉也拱手道:“少君,有些咱们听听就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必在意。看人呢,还是得看他做的事。”
“是,多谢姑娘关心”顾承思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长婉看着他的背影很伤感,自己离开时,他明明哭得那么伤心,哎,还不是一样娶了别人,养了孩子。哎,爱情呀,没有谁离谁就活不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长婉转身往大堂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吃饱饭的。只是刚转身,就被人拦住,他道:“长姑娘,他有宵禁,可我没有,我请你。”
长婉心情极差,嫌弃的打量了他一番道:“你谁呀?”
他道:“我叫莫旗沅,虽然是质子,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四御之中,唯有姿阳术有皇族的人活着,因为这是莫渊打开城门,亲迎顾倾城大军进城,他自戕的条件。长婉咽了咽口水,很是感慨。与他们来说,已经是过了十几年,但是对她来说,不过短短的十几日,与莫渊相处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她有些哽咽的问:“莫渊埋在哪里?”
莫旗沅倏然看着她,心思百转千回。而他身后的侍卫,紧捏刀柄。
见他不答,长婉以为他不知道,她心里愤怒至极,大声的讽刺道:“不知道你是他那族的小辈,可若不是他自戕而保你们,只怕你们比他还先见阎王,现在他葬在何处你竟然不知,真是替他不值。”长婉说完便离去,连背影都充斥着愤慨。
莫旗沅沉沉的看着她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时辰已过,顾承思是不敢回寝殿的,就跑到暖宫阁躲着。正在窃喜逃过一劫时,却看见自己父君坐在高堂,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他下意识想跑,但被那声“过来”给定住了。
他不敢不去,就慢慢吞吞的走着。顾倾城好像很有耐心,也不催促他,就等他自己慢慢的走过来。
顾承思踏进门就转头到处看。
“别看了,她不在”顾倾城瞥了他一眼道:“犯了错,就想着有人庇护,这可不是男人的做法。”
顾承思撇着嘴,偷偷摸摸的学顾倾城训他的样子。顾倾城知道,也不制止,任由他摆弄着他的丑样子。
“说说,今日为何没有按时归来”顾倾城不笑,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很是威严。
顾承思有些怕,但不知为何,想到长婉的容貌,他就不想实话实说,就道:“白香楼的花魁今日公演,我去看了,看得太入迷了,就忘了时辰。”
“是吗”顾倾城虽然是看着他,但明显不是问他,而是在问他身后的侍剑。
侍剑吓得瑟瑟发抖,一下跪在地上:“回主…上,是…是的”
顾倾城呵呵轻笑,在安静的大殿里听得人头皮发麻。他伸出手掌,就见一人拿着根长鞭放到他手上,他起身,走到顾承思身后说:“十回问你话,你十一都撒谎,看来是缺少了教育,打得太少了,今日我便看看你的皮又有多厚。”话还未落,鞭子就落到身上了。
顾承思吃疼,第一鞭子的疼才刚起,第二鞭子又打在背上了,在第三鞭子打来时,他终于是晓得避开了,但因为躲避不及,鞭子还是落到手臂上。
顾承思手臂被打得发麻,一时间使不上力气。慌乱之时,一脚踩滑,滚到地上,这下鞭子是一鞭又一鞭的落下,那啪啪的声音听起来就吓人,连殿外守门的人都越发紧张了。
“主上饶命”侍剑连滚带爬的过去抱住顾倾城的腿,讨饶道:“您别打少君,您要出气,就打奴婢吧,是奴婢没能看住少君,让他误了时辰。您别打他,他往日身上的还没痊愈,主上。”
顾倾城一脚踹开她:“滚,到外面去跪着。”
侍剑泪流满面直摇头,抱得更紧了。
“一个贱婢,居然敢不听主子的话,看来是你主子太过宠信于你,把你宠得忘了尊卑”顾倾城狠厉道:“这样的奴留着也是祸,那就不留了吧,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顾承思被打得全身发麻,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肉里夹杂着衣衫碎片,他有些恍惚了,但见侍剑被拖走,他爬过来抓住顾倾城的衣角道:“我今日在福香楼见到一个女子,与她多聊了几句,便误了时辰”说完就昏了过去。
侍剑被松开后,立马爬过去:“少君,少君,你忍忍,奴婢去给你找医士”
“找什么医士,最多明日,他就醒了,他什么身体,你不知道?”顾倾城蹲下,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幽幽道:“你喜欢他?”
侍剑不敢答,连眼眸都在发颤。
夜半,侍剑趴在榻前休息,感觉有一个巨大的怪兽,正慢慢靠近自己,她睁开眼睛,吓得一个激灵,刚想大叫,但看清楚来人时,她的声音就卡在喉咙里了。她连忙行礼:“主上”
“无事,我来看看他”顾倾城坐在榻边,撩开被子,那么严重的伤,连伤药都没上过,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结痂了。他抚摸他的背脊,思绪又飘远了,想到了自己所爱的那个她。她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起自己?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吗?
“好好照看着,小黄米粥准备着,他明日醒来,定是要寻着吃的”顾倾城感觉很累,吩咐完就走了。夜色星空明了,可月儿始终没有自己所期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