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王贲的叙述,王翦的心进一步放下了。
还好王采盈性格沉稳,所以才并没有酿成大祸!
很好,事情还没有到彻底无法转圜的余地。
王翦暗暗松了口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好吧,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他声音平静,丝毫不慌。
“既是如此,那便随我一起,打道回府罢!”
说着,他便转身,领着众人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走去。
却是不曾想,这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王采盈、王贲兄妹一头雾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个事儿,刚跟着爹爹往回赶。
没走几步路,却是不曾想,遇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远远的,便看到了那黑色玄鸟大旗。
王翦当机立断,立即命令车夫停下马车。
他恭恭敬敬地整理好了衣冠,当街跪拜。
王采盈、王贲兄妹,自然也都温驯地跪在了王翦的身后。
黑色玄鸟的车撵,停在了王翦身前。
伶俐的宦官,为车撵搬来了玉石雕琢的下马石。
不一会儿,沉稳的脚步响起。
”平身。“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谢陛下!“
王翦和子女们站起身来。
此时,王翦的内心是有些彷徨和惊慌的。
毕竟自己女儿方才亲自上门,向公子子游讨要说法这件事情,已经是闹得整个咸阳城皆知了。
否则的话,陛下也不可能会被惊动,从而会在街面上偶遇。
罢了罢了,这桩事情本就是自己理亏在先……
王翦心中这般想道。
王采盈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
倘若因为这桩事情,害得王采盈被牵连受罚,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是以,王翦咬了咬牙,准备把这桩罪过,独自一人揽下来。
陛下赏罚分明,赏必重赏,罚必重罚。
向来如此。
王翦鞍前马后,为嬴政打下偌大江山,覆灭六国,他自然最是清楚陛下的脾气秉性。
所以,他深知女儿王采盈将会受到何等的严厉处罚。
”启奏陛下,老臣有一言,还请陛下恩准。“
王翦趋步向前,躬身道。
嬴政看了王翦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君臣这么多年了,王翦是个什么性子,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一看便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嬴政语气淡然。
”王卿,到车撵上来再叙。“
说完,嬴政便踏着下马石,重新回到了车撵之中。
王翦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陛下,老臣……“
他再度想要开口,却又被嬴政以眼神制止了。
这下,王翦彻底糊涂了。
他不太明白,陛下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嬴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敲了敲车撵。
随后,一个宦官躬身来到车撵边上,请示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让王氏兄妹也都跟上。“
”是,陛下。“
得了令的宦官倒退了出去,同王采盈、王贲二人回了话。
兄妹两彻底迷糊了。
先是公子子游,后是陛下。
这……这究竟是演的哪一遭啊?
好在这兄妹两个,也没有多说多问,只是默默跟在队伍之中,继续前行。
走了没有多会儿功夫,便见到大部队停下了脚步。
两人抬头一看,不由愣在了原地。
公子子游府邸!
这兜兜转转的,怎么又回到了原处?
车撵滚滚,顺着新修的车道,径直驶入了公子子游府邸前院。
这是公子子游授意,并亲自提供图纸、督造完成的。
之所以特地修建了一条坡道,供嬴政车撵出入。
其目的,就是为了能给嬴政少添点儿麻烦。
不麻烦嬴政,其实就是不麻烦自己。
赢子游这怕麻烦的想法,落到实处看在嬴政的眼中,却莫名成为了孝顺的表现。
看看!
朕的麒麟儿子游,为了能让朕的车撵更加顺当,主动修建驰道缓坡,其拳拳孝心,可见一斑!
除了自我感动,嬴政坐在车撵里也没闲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翦旁敲侧击。
王翦心里明白今天这桩事情自己理亏,所以对于嬴政的问话,自然也是知无不言。
就这么着,没多会儿功夫嬴政就大致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梗概。
听完之后,他不由心中颇为无语,更是暗暗有些责备王翦。
你什么身份啊?居然也敢在对待子女的问题上,如此放纵溺爱。
朕之所以溺爱、放纵子游,那是因为子游天资聪颖,懂得自己约束。
所以根本不必担心他会酿出什么事端来。
倒是你王翦,你的好女儿!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朕倒要看看,这桩事你该要如何收尾。
但是。
一转念头,嬴政又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在还没有见到赢子游之前,他还不敢妄下定论。
毕竟以嬴政对这个”逆子“的了解,指不定他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所以说,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跟他私底下通通气的好。
打定主意,嬴政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让王翦和他的子女一起,在前院奉茶候着。
不相干的人都被支开了,他只身朝着赢子游的小院走去。
可不凑巧的是,居然让他扑了个空!
嬴政摸了摸胡子:”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臭小子居然也有不在寝宫的时候?“
正巧,此时有些仆役从院落外面路过,见着嬴政了,立即跪下行礼。
”你们主子呢?“
”回禀陛下,公子子游去了后面靠山的别院。“
”大白天去哪儿作甚?“
嬴政有些不解。
那地方他是知道的,赢子游平时派了一些仆役、石匠在那别院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在修些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他现在人在后院,说不定便是那东西修葺完毕了。
强压下心头的好奇,嬴政随手打发了仆役,背着手朝后院踱步而去。
穿过回廊,远远的便瞧见那后院的厢房上,正冒着袅袅热气。
跟外界那遍布风雪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嬴政站定脚步,抬头眺望。
很快,便被他瞧出了些许端倪出来。
那厢房顶上,因有源源不断的热气翻涌,所以没有半点积雪。
即便此时已经深冬,仍然瓦片簇新。
这不有让嬴政心中颇为好奇。
”想来,大抵又是子游在捣鼓甚么新奇玩意儿吧。“
嬴政这般想着,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