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光白日的,哪里来的月亮啊?公子你新晋太子,心中又有何事烦忧呢?“
听得正入港的王采盈,对于自家哥哥的插嘴很是不悦。
她柳眉微蹙,娇嗔道:”大哥闭嘴!公子以诗言志,何须计较日月流转?公子的心中块垒,又岂是大哥你能明白的。“
平白无故得了自家妹子一顿抢白,王贲哑口无言。
他悻悻喝掉杯中酒,用以掩饰脸上尴尬。
一杯美酒落肚,令他不由心中感慨: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与公子子游呢,胳膊肘就已经往外拐了……唉!
说回王采盈这边。
席间,自然而然以”女主人“自居的王采盈,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此举有何不妥。
不过,以她的巾帼豪迈性子而言,即便察觉了也不会放在心里的。
敢爱敢恨,我行我素。
这才是王采盈。
倘若此间扭捏娇糅,那便也不是她了。
”公子,还请继续。“
赢子游笑着同王采盈点了点头,忽地拔高了声线。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存卿恩。“
最后两句,他是目光灼灼盯着王采盈说的。
声音轻柔,如歌如诉。
听得王采盈脸颊绯红,耳朵发烫。
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转移视线,而是坚定不移地回望着赢子游,用眼神回应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而后,赢子游突然朝着天空举起酒卮,声音低沉有力,吟诵出了最后四句。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诗毕。
王采盈和王贲兄妹,却好似石雕一般,愣在了当场。
好大一会儿功夫,他们才算是回过神来。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王采盈还在小声重复、诵读。
她彻底被赢子游所倾倒了。
在先前,王采盈单单知道公子子游学富五车、智冠天下。
但也仅仅只是人们的传颂而已,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中,将其当真。
但是现在,自己亲身跟赢子游接触一番后,惊觉这哪儿是什么学富五车、智冠天下啊。
简直就是世间罕有的翩翩公子!
突地,她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倒是王贲,闷头一口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来,双手抱拳。
”世人皆说酒后吐真言,又有先贤曾说诗以言志。“
”是以,非有鸿鹄之志者不能做此短歌!公子之志,贲可窥一二。此乃大秦之幸,此乃天下万民之幸!“
王采盈此时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蓦然起身,折下了赢子游院中所栽的一节柳条。
”公子性情高远,好似鸿鹄、鲲鹏。妾身虽蒲蒲柳,亦愿为公子进献剑舞,以壮公子志气!“
说完,王采盈扭头看向王贲。
”大哥,请为小妹击缶为节。“
”甚好!“
王贲闻言,连连点头。
他挽起袖子,怀抱小缶,伴随着王采盈曼妙的舞姿,或轻或重、或急或缓地叩击小缶为应。
赢子游手拈酒卮,微笑看着翩然若蝴蝶的王采盈嫚舞,伴随着节拍轻轻哼唱。
此间极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
一曲舞罢,王采盈面若桃花,呼吸略显急促。
赢子游、王贲两人起身鼓掌。
公子子游,断然不是外界所传那般。
而是比之更加高洁!
一时间,即便是王贲,也不有心中暗叹相识恨晚。
于是,又吃吃喝喝。
大家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期间,王贲许是喝得微醺,打趣调笑道:”妹啊,下次你再要去公子子游府邸,可万万不可拖着重剑,这般招摇过市了。“
”大哥,莫要乱讲。“
王采盈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地说道。
王贲一楞,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了,便借着哈哈大笑,掩盖了过去。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赢子游猛然抬起头来:“采盈,方才你来的时候,当真如大舅哥所说这般?”
王采盈闻言,不由赧然,挣扎着点了点头,满脸的惭愧。
“妾身……”
不等她说完解释,赢子游却是倏然站起身来。
他目光幽深,似是在思考什么。
两兄妹来不及询问,便见他猛然一拍大腿,连声道:“不妙不妙,要坏要坏!”
“公子何事如此慌张?”
王采盈脱口问道。
“无碍,尚无大碍!”
赢子游正色道。
“只是可惜了,这火锅却是吃不得了。”
越说越是糊涂。
王采盈和王贲听得满头雾水,没能明白赢子游究竟所为何事。
“来人,撤了火锅,快快!”
赢子游大声道。
而后,他忽然将王采盈的柔荑一把拽住。
“公子……”
王采盈刚想说,这有违礼仪。
但话到了嘴边,却生生被她咽下了肚。
王贲则直接化身瞎子,看不见、看不着。
“听我说。”
赢子游一本正经。
“采盈,你和大舅哥现在立即出门,径直回家!”
“不要问,现在时间紧迫,我没有时间与你们慢慢道明原因。但很快,你们就能明白的。”
说完,他便不着痕迹松开了手。
“嗯,我相信你。”
王采盈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既然公子子游这般说了,那她便信了。
王贲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出现得有些多余。
此时,仆役们正巧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
趁此机会,赢子游将王采盈兄妹送出了院子。
在管家的引导之下,两人一路走到了前院。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为何会有这一遭。
强忍着心中好奇,离开了公子府邸,来到街面上。
王贲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妹啊,你说公子子游这般……究竟是为何呢?”
王采盈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公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好嘛!
问了等于白问。
王贲悄悄撇了撇嘴: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出了公子府邸没多远,两人便径直撞见了着急忙慌赶来的王翦。
“爹爹!”
王采盈、王贲兄妹快步迎了上去。
王翦见两人浑身干净、整洁,并没有任何拉扯痕迹,更没有血迹溅射。
他心中悬着的心,不由落下了大半。
“你们为何会在此啊?”
当着兄妹的面儿,在这大街之上,他也不好多深究,便只能淡然随口问了句。
不料这王贲在自家爹爹面前,却是个直肠子性格,丝毫兜不住事情。
他便将方才在公子府邸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同王翦说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