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为首的一位大人轻咳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晏怀身上,神情尴尬。
来恩章继续道:“来家的事情确实并非家事这般简单,若是来家交给他,想必诸位大人也不会放心吧?”
来东羡笑着看向来恩章:“六叔公,那你说来家谁当家比较合适?”
来恩章道:“依我看,东杉性情沉稳、行事果决,是当家人的不二之选。”
“呦,是您的嫡亲孙子啊。”
来恩章咳了两声:“与这无关,小辈当中,还有谁比东杉更合适?”
族老们定然是早就商量好了的,此刻纷纷点头附和,而站在来恩章身后的少年一副老成的模样,面上却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选东杉为下一任当家人,是族里共同的决定,单一人有异议是没用的,我看不如趁着几位大人都在,今日就赶快将此事定下来吧。”
几位官老爷是来识请来的,此刻不禁将目光转向他。
来识已经兀自喝了四盏茶了,除了看儿子跟对方骂战,就是隔一会去净手,此刻又站起来,不好意思道:“容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在族老们想刀人的眼神中离开,没多久很快就回来了,他看着族老们已经隐隐将来东杉推到了中间,心里冷哼了声。
“今日请诸位大人前来,就是想请大人们做个见证,这来家的当家人谁爱当谁当去,我儿可不稀罕。”
来东羡瞪大了眼睛,一瘸一拐迈到老爹面前,低声道:“我虽然不稀罕,可也不能便宜了那帮老东西啊!还有来东杉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凭什么?”
来识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让他稍安勿躁,又说道:“今日我以来家当家人的身份在此宣布,来家从今日起,分家!”
来东羡的神情从震惊转变为窃喜,老爹还得是你啊!
“什么?分家?简直是荒唐!我不同意!”来恩章第一个反对,其余族老们也跟着摇头否决。
来识晲了一眼:“谁管你们同不同意?是今日我来识一脉要分出去,与庆平县来家再无瓜葛,请诸位大人在此做个见证。”
对于当地官府来说,来家势力太过庞大不见得是好事,很多时候,在益州,来家的话比官府都好使。
“来老爷还请慎重考虑。”
来识点了点头:“许大人,这正是慎重考虑的结果,没有更改的可能。”
来恩章和族老们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他竟舍得放弃来家单分出去,要知道,来家如今的产业可都属于族中,来识一脉就是分出去,也只会得到一小部分。
来识压根不在意,他执掌来家产业几十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当即拍了拍手,竟有足足十六名账房先生,每人推了一车的账簿前来。
“今日就好好算一算,各位族老们也可以把自己的账房先生喊过来,别说我占你们的便宜,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一点都不会多占。”
来识气定神闲坐着,族中的产业几乎都是他父亲打拼下的,虽然归了族中,也还是由他父亲打理,后来传到了他手中,从他接手后,族里的人就各种不满意,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晏怀几人在一旁观戏不语,可算账的过程太过无聊,且目前形势,似乎一切都在来老爷的掌握之中,他们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与来东羡打了声招呼离开,许大人寻了个借口忙追了出来。
“公子留步。”许大人气喘吁吁。
晏怀拱手,客气道:“许大人。”
“大……公子来益州是公差?”许大人满脸问号,没听说朝中派了晏尚书前来啊,他恍然大悟:“是密旨吧,您放心,下官绝不会透露半句。”
晏怀静静看着许大人天真的模样,看来黄庭联合御史台弹劾他的事情没传到益州来,或者是因为许大人不是同流之人,是以毫不知情。
念及此,晏怀有了主意:“许大人,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明日午时南丰楼,还望许大人赏光。”
“一定,下官一定到。”他还非常上道的把声音再压低一些。
回到客栈,姜不平因有事处理,先行离开了,原本他就是打算在乐贤县与他们分开的,谁知发生了乐贤暴乱事件,来家又出了事,他放心不下便耽搁了这几日。
晏怀让姜姝代为执笔写了封信,准备明日交与许大人,笔墨还未干,来东羡就找了过来。
姜姝还以为来家的事出了变故,哪知来东羡满脸止不住的笑意进门:“你们走早了,没有看到那些族老们最后吃瘪的嘴脸,真是大快人心!我带了两坛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啊。”
“来家才经历了这场变故,来公子确定不要在府里收拾残局吗?”
来东羡摆了摆手:“我家老头就收拾了,谁让他什么都瞒着我,我才不干!”
晏怀这几日很是疲累,一口清酒下肚,也觉得畅快许多,还不等喝第二口,又听来东羡哈哈大笑道:“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些老东西还以为自己赚了多大的便宜,结果最后老爹把账簿拉走时,他们都傻眼了,十六车的账簿硬是拉走了九车,老东西们不信,都派了自己的账房先生去查账。”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九车有八车都是我自己的私产,我爹竟然瞒着我给我置了那么多产业,我毫不知情,跟我爹给我置的产业比起来,我这几年靠自己打拼下的那点简直不值一提。”
晏怀看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打断道:“你来就是为了炫耀你多有钱?”
来东羡瞥他一眼,不满道:“就不能先让我好好高兴高兴?我来自然是有要事,我爹同我说,族老们这一次之所以造反,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人正是转运使张大人,不知与你说的那位是不是同一人?”
晏怀神情一震:“江南两路十四州三十二县,可只有这一位转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