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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许是流杏买回来的黄米酒确有温补的效果,薛明月一夜无梦,只觉整个人像是陷进热水里暖洋洋的。

这是她重生回来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薛明月用完早膳,照例去望西院同岑老王妃请安。

岑老王妃这两日恢复得不错,因过敏起的红疹子已经全部消除了个干净,薛明月到的时候就看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个小桌,白真真在伏案抄写着一卷佛经。

见祖母没什么大碍,薛明月向她请过安后就离开了院子。

她才刚离开,白真真就放下笔,忍不住委屈地喊:“祖母,您为何非要在表嫂来的时候罚我抄这些啊!这不是平白让她看笑话嘛!”语气里带着些不服气。

“就是为了让你记住那是你的表嫂。”

岑老王妃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什么表嫂!若非是那天的意外,她不过是侍郎府不受宠的嫡女罢了,哪能攀的上侯府!

白真真不甘心的垂眸,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咬唇:“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她是侯夫人也是整个侯府的女主子,你是府里的表小姐,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肖想的不要肖想,不该逾矩的不要逾矩。”

岑老王妃倚在床头,殷殷地叮嘱道。

见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景阑若是真的对她有意,早便该将她娶进侯府了。如今景阑与夫人明显有感情,更是容不得她插入。

再这般下去,只怕是终有一日连她也保不住她了。

薛明月唇畔微微上扬。

之前见到的多是白真真向她耀武扬威的神气模样,鲜少见到她受罚的时候,原来不可一世的定远侯府表小姐在受罚的时候也是那副想反抗而不敢的样子。

流杏得意地都快把下巴抬上天了。

让那个白真真整天阴阳怪气地骂小姐,她活该!

前脚才刚回到暮青院里,后脚王嬷嬷就领着人跟了过来,王嬷嬷笑着向她福身行礼,将一个木盒转交给了她:“夫人,老王妃说您身边也是时候该多挑些可用之人了。”

薛明月扬了扬眉,打开木盒看了一眼,讶异的看向王嬷嬷。

这里面放着的全是府内仆从的身契。

“老王妃还说府里的中馈仍是交由夫人您来管,先前铺子上出的事已经解决,账本上的事夫人若是遇到麻烦,尽可去望西院寻老王妃。”

薛明月合上木盒,朝她笑了一下。

“有劳王嬷嬷跑一趟,麻烦替我向祖母道声谢,就说孙媳定然不负所托。”

“夫人放心,话必然带到。”王嬷嬷福身,没再说些什么就转身走了。

上辈子之所以会发生祖母过敏的事,缘由便在于她初掌侯府管家之权,可手底下的铺子有人闹事,她想尽办法处理,最后越是愈演愈烈,最后是王嬷嬷出面收拾残局。

那天祖母将她喊去训诫了一顿,她这才亲自做了些桂花糕去赔礼。

铺子莫名有人闹事,处处都很是蹊跷。

只不过那时的她分身乏术,完全分不出精力去查此事,最后也就以她能力不足而不了了之。

或许,现在查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薛明月缓缓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眸色清润。

须臾,她抬起头吩咐道:“流云流杏,这两日你们在府中观察一下有哪些是老实可信之人,尽快整理出一份名单交给我。”

两人齐声应是:“好的,小姐。”

侯府手中掌握的铺子及各种产业很多,堆积起来的账簿自然不会少,先前府内都是一部分交由章管家来管,一部分则是在岑老王妃手底下管着。

如今交给薛明月的就是岑老王妃管理的那部分。

屋内很快就响起了拨算盘珠子的清脆声。

理了半天的账,流云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飞快地喊道:“小姐,娄老先生还有江少爷来信了!”

流畅的拨珠声蓦地一停。

薛明月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明亮,熠熠发光。

“当真?”

流云跑得太快而用力喘息,连忙将两封信都递了过去,点头道:“千真万确,这是我在门房那里拿来的,门房当差的小刘说是今早送来的!”

前两日府里发卖了不少仆从,又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一批来。

她去门房那儿就是为了先探探路。

薛明月开心得有些不知所措,眼圈微微发红,边拆信边开口说道:“外祖父许久不曾来信,我还以为他老人家是恼了我,不想与我来往了呢。”

“小姐你真会开玩笑,娄老先生前不久才来参加过您的婚宴呢。”

“而且老先生他就您一个外孙女,疼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恼了您。”流云没忍住抿着嘴笑了声。

薛明月拆信的动作微微一顿。

脸上的喜色忽的冷下来,低头看着手中的这两封信,清润的眸子里满是寒意。

……既然这时有这两封信,就意味着上辈子也该有这两封信才对,可她并未在中秋后收到过信,接下去的那几年也没收到过任何一封信。

所以,那些信呢?

薛明月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心里很快浮现出一个名字,白真真。

她捏着信的手指慢慢攥紧,胸腔微微上下起伏着。

上辈子她被关在院子里禁闭不得外出,在府中仆从眼中便是失宠,他们为了讨好白真真,又或是得了她的吩咐也未可知,信自然是送不到她的手里。

倏而,薛明月松开手指,抚平信纸的痕迹。

外祖父的信中写的全是关切之语,问她嫁人后生活如何、可还安好,若是过得不好便可去信给他,他可托人敲打小侯爷之类的话。

薛明月眼尾泛红,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紧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原来、原来外祖父从来不曾恼了她,只是这些信件从来没落到她手上而已。

那他老人家牵涉进谋反之事又是否另有隐情?

白、真、真!

薛明月手背青筋鼓起,呼吸彻底乱了。

良久,才偏头眨了下眼,蒙在眼前的雾气这才逐渐散去。

另一封信是江华表哥写给她的,先是简单说他刚秋闱结束,又问候她中秋安康,并说外祖父有东西托他转交,约她中午去春风酒楼一聚。

薛明月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抖了两下。

半晌,她掀开眸子,冷静地吩咐:

“流云,去把我中午要与表哥在春风酒楼见面的消息透露给白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