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莲开始暗中查找,屋里屋外的人不少,却怎么都没有见到锦歌的踪影。
她心中奇怪,方才拜堂之时,虞氏明明还很精神,怎么忽然就倒下了,难不成锦歌寻了机会,到底还是动了手。
闻溪突然失踪,打乱了虞清莲原本的计划,又要帮着应酬前院宾客,确实半天都没见到锦歌了,万一她动手的时候,让老太君抓了个正着,自己此刻怕是难逃责问。
可是虞氏是自己的姑母,眼瞅着人快不行了,也没有理由这个时候抽身离去,虞清莲面上沉着,心里则如同在灶上煎炙般难熬。
她不会坐以待毙,把心一横,权当自己还没有被抓住把柄,硬着头皮一咧嘴,带着哭腔跪倒在虞氏身边。
“姑母!您可是清莲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老天怎么这样不公,想我虞氏一族,一门英烈,如今却凋零至此……”
殷煜珩紧紧抱着母亲,连鄙夷的斜睨都懒得给虞清莲,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
老太君看着虞清莲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嫌弃,却也被悲伤盖过,不易察觉。
“不是说,吃了闻溪姑娘的药,人精神了不少吗?闻溪姑娘呢?快喊她来给姑母送药啊!”
桃花方才找到殷煜珩之前去过丹玉轩,小心地上来禀说,“二少夫人,闻溪姑娘不见了,府上都找遍了……”
虞清莲眼中扫过一丝得逞的喜色,很快又伪装得怒不可遏。
“什么?好好的人怎么能找不见呢?姑母此刻全指着她呢,人为何会……”
说着,虞清莲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明厉地看向坐在木轮车上的宋若芙。
“闻溪姑娘与咱家大少爷两情相悦多时,只因出身卑微,到底是要看着府上风光迎娶旁人,换了是谁今日也会想不开的吧……”
听到闻溪出了事,虞氏忧切地看向殷煜珩,却没有得他一句让自己放心的话,看来闻溪是真的不知所踪。
她一揪心,身子蜷着做痛苦状,闷哼了两声,猛地呕出一大口黑紫色的血水后便昏死过去。
屋内顿时哀嚎一片,数虞清莲嚎得最凶。
“姑母!姑母!原本还好好的,这是被什么天煞的克星牵累至此……”
她泪流满面,转身冲着宋若芙说道,“你个不祥之人,这刚过门就要克死婆母,想你这种人怎能恬不知耻的谈婚论嫁,本来大少爷娶妻是为了给姑母冲喜,怎的反倒加重了病情。一定是你!”
宋若芙面不改色,微微抬着下巴,一手抚在木轮车的把手上,一手护住胸口。
湘竹张开双臂,护在自家小姐面前,毫不示弱。
“二少夫人不可胡说,侯夫人身子早就不成了,将军也是心里明镜一样的,怎的现在全都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就算有什么,也不可能是我们的缘由,好心好意成全将军忠孝之心,才应下的婚事,到你嘴里却变成了蓄意谋害,真是红口白牙的就要吃人!”
虞清莲眼中厉色一闪,反手一巴掌狠狠刮在了湘竹的脸上。
“贱婢!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本夫人这么说话!还真是伶牙俐齿,奴婢都是这般厉害,想来主子更是回得理不饶人了,只是现在怎么哑巴了?”
“湘竹!”宋若芙伸手扶了一把,气息越发的急促,捂着心口的手更紧了些。
湘竹俊秀的小脸蛋上立刻浮出三道红指印,殷逸行上前将她拉到一旁,虞清莲却是不依不饶,“夫君莫要拦我,今日若是姑母真有什么好歹,归根结底,还是……”
“归根结底,还是母亲命数早定,怪不得旁人。弟妹是虞氏一族唯剩下来的独苗,母亲方才嘱咐我,无论如何,都要好生看顾。逸行,带你夫人下去吧,你们全都下去,不要吵到母亲。”
殷煜珩沉声一句话,虞清莲才暂时收敛了喊打喊杀的气焰。
老太君摇着头,吩咐曹嬷嬷同管家杨伯一道,去跟前院还未尽兴的宾客一一告罪,今日恐要提前结束喜宴。
府上还有不少皇亲贵胄,老太君打算自己亲自出面赔礼相送,宋若芙不得不退回黛澜轩,齐心堂的屋子里,便就留下殷煜珩母子二人。
冬日的日头短,没过多久,屋子里的光影就斜了下来,余晖洒在虞氏鬓角丝丝华发之上,闪着银色的光芒。
周遭浮躁喧嚣褪去,屋子里静可闻针,不知过了多久,从虞氏的鼻腔中拉弦一样的哼鸣了一声,“儿啊……”
殷煜珩轻声道,“母亲,煜珩在!”
“她说的……我都听见了……那日薛神医来施针,我清醒了一会儿……她说自己是薛神医的外孙女……她说谎!咳咳……她姨娘的根底我是清楚的,她是冒领了好姐妹的身份……咳咳……”
殷煜珩眸光骤然缩了一下,薛老这几日高热病重,原来是被虞清莲蒙骗所致!
“我这一走,便无人知她本来面目,珩儿不必心慈手软,这苗,若是根都烂了,留着也未必能开花结果,就算结出果,也只会是恶果!咳咳……”
虞氏脸上惨白得像覆上了一层霜,血色全无,殷煜珩不忍,哭着恳求她不要再说话了。
“珩儿,为娘今晨去看过那闻溪丫头了,把侯爷当年下聘送给我的那只紫玉翡翠镯……子给她套在手上了,她答应我了,会好好的……你一定把人给找回来,我到了侯爷面前……也好交代……”
滚烫的泪和隐忍的鼻涕决了堤,殷煜珩悲痛不已却毫无办法,绝望地感受着怀中的母亲渐渐安静,双手抱住的人慢慢由温热变得冰冷,直到他无论怎么轻晃呼唤,都再也得不到回应。
一声野兽般的哀嚎过后,他终像个孩子般痛哭出来,哭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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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愈发清晰,闻溪缓缓睁开双目,却马上感到脖颈后一阵酸楚,下意识伸手去揉,却又被手上割破的伤痛唤清了意识。
她骤然瞪圆双目,第一时间摸了头上的银簪子,防备谨慎地查看着周遭的环境。
她在一个类似军帐的帐篷中,身上盖着虎皮,帐中屏风上挂着新月形的弯刀。
闻溪手上的伤是她去拔飞镖时自己一时情急没注意划伤的,只因那枚玉佩是南陵皇室之物,她兄长和阿弟分别有一块,从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