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闻溪倚在窗边团垫上发呆,想起江暮雪那张泪眼姗姗的脸,愧疚之感愈发的沉重,压得她胸口发闷。
阿黎走过来轻声道,“姑娘,少爷回府了,喊你去书房伺候呢。”
闻溪思绪烦乱,竟没听见殷煜珩回来的声音,刚要下地,却顿了一下,转身又坐了回去。
“我身子不舒服,就说我睡了。”
“睡着了还能睁眼说瞎话,谁给你的胆子?”
殷煜珩不知何时站在了后罩房,一脸阴沉,阿黎瑟缩着退下,闻溪也下意识起身站好。
“奴婢许是昨夜着凉了,怕过了病气给将军,今夜不便伺候……”
“你这是埋怨本将军昨夜没照顾好你?可我若是没记错,是你骑在我身上不肯下来的,不是吗?”
闻溪身子一僵,将脸拧到一边,却将粉红的耳廓露了出来。
殷煜珩上前,忍不住想要靠近,滚烫的鼻息喷在闻溪的耳朵上痒得很,她躲无可躲,只能抬手撑在他胸前。
“嘶……是不是给你脸了,手往哪里放?”闻溪无奈,手指一缩,跪了下去。
“将军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便就饶了奴婢吧。”
闻言,殷煜珩眼中的情欲暗了下去,眉尾明厉,伸手将她的下巴勾起。
“我是算计了你,怎么?不满意了?不是你口口声声,说连性命都是本将军的吗?如今倒是不甘心了?”
闻溪偏过头,冷声道,“奴婢不敢,将军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牺牲女儿家清白连眼都不眨一下……也对,这天下,除了太子和太子妃,在将军心中便就没有人的性命是要紧的了。”
殷煜珩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有些暗哑,“何时轮到你教本将军做事?你以为你是谁?”
闻溪被这样一问,倒是恍惚了神思,她差点忘了,自己是南陵国的嫡公主,要的就是借殷煜珩之手搅得大齐天翻地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训成了没有骨气的娇奴。
“你以为江暮雪对你示好,真的只因为你出手救过她?怎知不是那江贼寻的借口,卖女求荣,离间我与太子殿下,若我不出手,她日后嫁进将军府做了主母,说翻脸就翻脸,不认你这个救命恩人你又当如何?”
闻溪心中清楚,殷煜珩说的也不无可能,江暮雪突然间对自己好得过了头,背后用心确实看不清。
“不过有件事你倒是说得挺准,二皇子果然把持不住。哼,这世间男子,有哪个能逃过你的那双狐狸眼?所以,你便有恃无恐地在这里使小性,甩脸子给谁看?”
殷煜珩双手扣住闻溪的肩膀,把人提了起来,用力地晃着她的身子质问,“你倒是说话啊,平日里小嘴巴巴地能说,现在怎么哑巴了?”
闻溪吃疼,蹙着柳眉红了眼眶,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殷煜珩自己不觉得做错了,便是天王老子来也埋怨不得。
她眼角晶莹,却是一脸倔强,看得殷煜珩胸中躁郁,忽地松了手上力道,人便如扶风弱柳瘫坐到了地上。
“你从未真正信过我,说的真心跟随也都是假的,本将军都不曾追究过,你却一再逾越底线,太子、二皇子,就连四皇子也没放过!”
闻溪竟在他话里听出了痛恨之意,却无力辩解,她又何尝不是满腹的算计。
殷煜珩拿出那封信函,摔在了闻溪脸上,“说什么怀疑将军府后宅不宁,我看你就是趁机勾引,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不愿意伺候本将军是吗?那你就好好在这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你休想踏出这门槛半步!”
殷煜珩摔门而去,闻溪泪湿两行,捡起那信函,拆开来看,上面竟说虞父因病而逝,并无蹊跷。
“怎么可能?若非人祸,虞清莲为何比上一世早到将军府,到底是哪里不对……”
闻溪越想集中思考问题所在,却越是在意殷煜珩说的那句,她从未信过他。
她摇头苦笑,是她不想相信吗,上一世死心塌地地对他好,还不是随手就被献给了太子。
闻溪被禁足,阿黎也被调走,每日只有不相熟的婆子来送饭,无论闻溪问什么都不会答话,除了每日靠着日升月落分辨时辰,再无其他。
闻溪就这样错过了太后的寿辰,正当她以为这一世或许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被遗忘在这里了,后罩房的门被打开了,阿黎红着眼眶进来。
“姑娘,这几日委屈你了,少爷终于点头放你出去了。”
闻溪凝起了精神,问道,“府上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阿黎眼神略微闪烁,强挤着笑脸回道,“也没什么,就是夫人的病越来越重……”
“将军没让师父来瞧吗?从开始就病得不清不楚,再拖下去自然越来越重,我这就去找师父。”
“姑娘……”闻溪不等阿黎再多说什么吧,披上袄子出门,却看见院子里,杨伯正带着小厮搬抬箱子,箱子上系着红绸,曹嬷嬷还站在一旁清点。
“都麻利点,这是给宋府的聘礼,可不敢有差错,差点清楚后,就麻烦杨伯亲自跑一趟吧。”
“聘礼?”闻溪愣在原地,府上未成婚的儿郎只有殷煜珩一人,这是他给宋府的聘礼,他要娶妻了?
顿感天旋地转,不过六七日,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定了亲,闻溪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黎把人送回后罩房,曹嬷嬷忙完也过来查看,二人小声说话,闻溪渐渐恢复了意识,便听得清清楚楚。
“唉……姑娘一颗心全在少爷身上,也没什么错处就把人关了七日,一出来就看见他给别人下聘,一时受不住打击才晕过去的,就这,姑娘还记着去给夫人请大夫瞧病呢……”
“阿黎糊涂,那薛神医都来过了,也说夫人药石无灵,剩下时日不多了。夫人余生惟愿能见着少爷娶妻,这母子俩不对付也有一年多了,还好少爷心底里是孝顺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就把婚事定下,只是那宋府二小姐……唉……”
“曹嬷嬷,听说这宋家家主是刚上任的礼部侍郎,也算是高门世家,怎么听您的口气,倒像是不怎么满意这宋二小姐。”
曹嬷嬷摇摇头,“主子自己定下的,咱们下人哪里能置喙,日后你便知道了,好生看顾你家姑娘,等少夫人入府,你家姑娘也该入府册了,或许冲了喜,夫人的病痛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