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宁瞧着楚景行不说话,以为他是被自己问住了。
于是,他在屋内的几位朝臣身上环顾一圈,表情乖巧地将那些证词推到楚景行面前。
“皇兄还是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片面之词不可尽信啊皇兄。”
“不过,臣弟知道皇兄定是被某些人蒙蔽的。”
“毕竟,龙影卫可是皇家暗卫,若真是他们出手,又怎会被两个乞丐随随便便就看到,还能发现其身份呢?皇兄说是不是?”
在场的都是人精,又岂会听不出二皇子这番看似乖巧,实则极具诱导性的发言。
今日但凡大皇子顺着他说上一句,手中的证据不仅会被作废。
甚至会反过来成为他失察渎职、以权谋私、兄弟阋墙的罪证。
那还未坐稳的京兆府尹一职便也到头了。
“二皇弟说得甚是,父皇确实不会派龙影卫暗杀北国使臣,乞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看出两名龙影卫的身份。”
楚景行用两指轻轻点在那些证词上,徐徐道。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摇头叹息。
大皇子竟如此轻易便被二皇子牵着鼻子走,看来今日大局已定!
“既然皇兄也这样认为,那臣弟的嫌疑也可以洗清了……”
楚以宁大松一口气,一副怕极了自己被冤枉的模样。
然而,他看向楚景行的目光中却满是得意。
“可若那两名乞丐是南祁国的细作呢?”
此话一出,楚以宁吐气的动作一顿,轻松惬意的表情骇然变色。
楚景行在文德帝与几位重臣的注视下,又将那些证词一点点推了回去,轻声笑道:
“二皇弟可要看仔细了!”
“驿馆大火的第二日,城西粥棚暴动,为兄正好在那里救下两名乞丐。”
“这两名乞丐当时差点被人一击毙命,二皇弟可有兴趣一见?”
听到这里,楚以宁整个人都愣住了!
明明是他派人暗杀晏寒枫,被晏寒枫发现,这才引发的暴动,关两名乞丐什么事?
怎么就成了南祁国细作了?
楚景行的话虽是问句,但不等楚以宁回答,便双掌互击,啪啪啪三声响,殿门从外被人推开。
金羽卫押着两名身材矮小的汉子走了进来,两人耷拉着脑袋,浑身无力,瞧着像是被下了药的。
楚景行起身,朝着文德帝拱手道:
“父皇,这两人便是南祁国派来的细作,驿馆纵火案当日他们本是去暗杀北国使臣的,没想到他们到时,正好看到两名黑衣人站在屋檐上,扔下火折子。”
“两人隐在暗处,却还是被发现,无奈双方交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膀不慎被划伤,露出一只凶恶的龙首,且眼睛还是红色的。”
“父皇,据儿臣所知,能在身上纹有龙首的只有龙影卫吧?”
文德帝闻言,同样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确实如此,红色龙睛乃是二等龙影卫的标志。”
“当初朕赐给宁儿的龙影卫,也正是二等龙影卫。”
没想到这么轻易便得到了文德帝的肯定回答,楚景行愣了一下,才朝着楚以宁问道:
“如此,二皇弟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楚以宁抿唇,攥紧手中的证词,定定望向那垂头看不清面目的两个细作。
“不可能,龙影卫只听父皇的,那两个龙影卫定是被人冒充的!”
“而且皇兄又如何证明两人的细作身份,以及确定他们说的便是真的?”
“再者,臣弟为什么要杀死北国使臣和国师,还要火烧驿馆,这根本就说不通。”
楚景行勾起唇角冁然一笑,继而轻轻摇了摇食指。
“二皇弟莫急,其实要验证龙影卫的身份很容易不是吗?”
“只要你将身边的两个龙影卫叫出来,比对一下伤势,一切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在场众人闻言,不由赞同地点头。
“大皇子说得对,若是二皇子身边的龙影卫肩上无伤,定然可以自证清白。”
然而,这么简单的要求,却让楚以宁脑袋里“嗡嗡”作响,脸色煞白。
两个龙影卫早就被他派出去了,一个在山中监督燧发枪的锻造,一个在西林山脉监视宁一。
如今他从哪里找两个龙影卫出来?
何况即便两个龙影卫真的在,他也不能把人叫出来。
否则他自证了清白,那所有的罪名便会落在父皇身上。
“二皇弟?你在磨蹭什么?叫你的龙影卫出来吧!”楚景行催促。
楚以宁抬眸望向楚景行,表情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他就是在逼他,逼他在自己与父皇之间做选择!
与此同时,文德帝也在看楚景行。
楚景行只觉得属于帝王的威势,一下子压在他的肩头,令他后背禁不住沁出一层冷汗。
他咬了咬牙,脊背挺得笔直,昂首道:
“二皇弟不想叫也无妨,无非便是为兄多费些口舌。”
说着,他抬手示意了一下。
金羽卫当即会意,一把拽住两人乱蓬蓬的头发,将他们的脑袋薅了起来,露出两张蜡黄消瘦的脸。
“南祁国善用毒控制细作,一月不服用解药,便会被万虫啃咬而死,死前特征便是他们眼球上的黑线。”
“为了确定他们的身份,我特意让太医用药刺激他们毒发,他们眼球中的黑线,父皇与众位大臣正可一观。”
“他们身上有不少伤口,经仵作推测的兵器图形……”
楚景行稍一停顿,拿出一张画着一柄弯刀的图纸。
弯刀上带着规律的血槽与暗纹。
楚景行暗吸一口气,沉声问道:“父皇,可熟悉?”
文德帝眯了眯眼,颔首:
“是工部军器司为龙影卫专门打造的武器。”
“是,儿臣已找工部尚书核实过,确如父皇所言。”
“而从驿馆废墟挖出的尸骨中,有些尸骨上留下了明显的刀痕,痕迹与这种弯刀留下的上窄下宽的痕迹刚好吻合。”
“综上所述,两人乃是南祁细作身份为真,北国使臣死于龙影卫之手为真。”
“而至于二皇弟为何要杀死北国使臣和国师、火烧驿馆?我想满京城的流言足以说明原因。”
已然脸色灰败的楚以宁,听到楚景行的最后一句话,不由满脸茫然,抖着嗓音问道:
“流言?什么流言?”
“数日前京城内便有一股流言,说镇国公及其家人血液与常人有异,似有祛病延年、青春永驻的功效!”
“想必在座的大人们也都听过了吧?”
在场的众人立刻点头,纷纷表示无稽之谈。
然而,楚以宁却沉默了,浑身都被冷意侵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