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炊烟渐渐升起。
沈富贵三人才回到家。
面对突如其来的小男孩,沈富贵只得跟人解释,这是路边捡来的孩子,看着有眼缘,就带了回来。
“哟,沈老大这哪是出门看病呐,这是去领私生子回家呀,你瞅瞅那小孩,长得和沈富贵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村里的妇人在晚饭时候会回家做饭。
陡然看到坐着牛车回来的沈家老大竟然带了一个孩子,一个胆大的就嚼起了舌根子。
李婶子看着几个唾沫星子乱飞的妇人正说得眉飞色舞,脸顿时沉了下来:“你们几个搅屎棍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人家只是长得像,就被你们这样污蔑。”
妇人觉得赵李氏说话太难听,本想还嘴,却听到她又道,“你们莫不是不记得咱们的暗渠是谁人告诉咱们的?这么快就忘了里正的叮嘱吗?”
几个妇人不敢再言语,只得小声絮叨着离开。
赵李氏看了看沈家的方向,面露疑惑之色,但很快就转头回了自己家。
沈富贵三人到家。
吴氏只看了那孩子一眼,眼泪就差点掉落。
“月华,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富贵忙开口安慰妻子。
张芳菊瞪大了眼睛,眉头直跳。
屋外,沈富裕从远处奔来,听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二话不说,放下锄头就往大哥家里跑。
张氏在门口拦住了他。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里面哭声渐止,沈富贵叫他们也进屋。
然后,四个大人大眼瞪小眼,纷纷看向小男孩。
尤其是沈富裕,他只一眼就看出来,这小男孩就是前段时间,他和侄女在青河镇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当时阿梨问了他好多细节,他还纳闷。
后来忙着挖渠,忙着编织竹扇,就把这茬事给忘了。
现在看来,这孩子,和他们沈家是有关联的。
沈心钰自从在回家之前和沈富贵简单两句认完亲后,就再也不肯言语。
不远千里来到此地,这些虽然也都是他的亲人。
但怎么说也是远离自己的亲生父母,知道自家人如今都在大牢内,完成了任务后的小孩,整个人都有些蔫巴和茫然。
沈富贵郑重开口道:“阿弟、弟妹,爹和娘走得早,或许没有跟你们讲过咱家的来历。”
一边说起家中往事,一边从一个墙角处抠出一块布包,而里面正是另外一边玉扳指。
沈家人顿时明白,这孩子,就是那大太爷爷家的后辈。
算起来,他和阿梨应该同辈。
沈富裕听完,猛地捶了一下桌子:“这大太爷爷一家也太不是东西了吧?祖上的约定不遵守也就算了,如今还弄来一个孩子。”
张芳菊瞪了他一眼。
小男孩的头低得更狠了。
沈心梨知道,家人还要商议一番,就不去给他们添麻烦了,不管怎样,她都会尊重家人的决定。。
其实,她的私心里也想那孩子留下,她心软,见不得比自己还惨的人。
眼下,她还得给昨日帮她采摘仙人草的孩子付钱。
三人刚进家门没多久,就有几个孩子围在了门外。
只不过,沈家院门和大门很快就紧闭了,像是有事儿要说。
孩子们以为自己采仙人草的两文钱要落空了,都紧张兮兮地看向院内,直到看着沈心梨拿着一个小包裹出来,几个孩子才围了上来。
给孩子们发完钱,沈心梨又看了看屋内的方向,家人像是还没商量完。
沈家人不知道,不管他们如何决定沈心钰的去留,他们家都将免不了一场大祸。
京城的户部尚书府已经不复存在,都被瑞王找了理由灭口。
而伴随着尚书府的覆灭,还有一道看似微不足道的旨意,也由京城朝北地传来。
***
五日后。
千牛村内的竖井全部挖通,蓄水池也挖好。
当张县令钻到母井下,锄开那源头的地下潜流时,那母井里的水立刻顺着暗渠汹涌而出。
不多时,水流经过第一口竖井。
“来了,来了!”
赵大山喊道。
里正吩咐在每口竖井下都留了人,好报告出水情况,若是暗渠里遇到泥沙拥堵,就赶紧清理一番。
但显然,里正的担忧多虑了。
“阿爹,第二口也有水!”
赵大海也大声喊道。
“第三口也有……”
“第四口也有……”
随着男人们一阵阵的叫嚷声。
那水就流出了千牛山最后一口竖井,通过暗渠直接流出了千牛山,倏忽之间,就流到了明渠。
水流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白色的波光,奔腾着,像一条银色的大鱼瞬间就游到众人面前。
孩子们一路跟着水流欢呼着,妇人们也一路跟着,直到看那水流渐渐流向蓄水池。
村里老人们的眼中泛出阵阵泪花,连一些庄稼汉也不例外,眼睛开始泛红。
他们真的没有给子孙后辈丢人,他们真的将千牛山的水引了下来。
“有水啦!有水啦!”
“太好了,咱的麦子有救了!”
“咱们也不会饿死啦!”
一个小男孩用手一试,还泛着丝丝凉意。
“阿娘,这水好凉啊!太舒服了,我想喝一口。”
“不能喝,这水还凉,还得等太阳晒过再喝。”
那妇人赶忙出声阻止。
沈心梨早就给赵里正讲过,地下水刚引出来,温度太低,不适宜直接饮用,就连庄稼都不能直接浇,否则庄稼会冷死的。
这就是挖蓄水池的作用,可以让水温慢慢恢复正常。
赵里正给大家提前普及过这个知识。
那小男孩听完,没有将水送入口,而是顺势和一旁的几个孩子打起了水仗。
大人们看着孩子们笑嘻嘻的玩闹,谁也没有阻止。
这就是他们千牛村的希望。
老人们已经开始匍匐跪地,朝着千牛村的高山方向磕起了头。
其他的汉子和妇人,悄悄擦拭脸,也朝着大山的方向磕起了头。
等到张县令从山上下来,就看到千牛村人朝自己的方向跪着。
他明白,这些百姓跪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这暗渠、这背后的千牛山。
走到那蓄水池,见池里已经存住了水,张县令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开始放松下来。
就连跟着他一起走下来的附近几个村的里正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出水了,出水了。”
“他们的村子也能有指望了!”
李赖头见那蓄水池里存了水,立刻拿起桶,打算先挑上一桶,谁管里正说的,先让麦子喝了再说,再说了,这么凉的水麦子肯定喜欢。
李赖头不信邪,偏偏要尝试!
他家的田因为锄得少,地里的野草抢走了麦地里的水分,那麦秆子和麦叶子要比其他地里更加黄。
村里人见了,谁也没有去制止他。
显然,大家还是更相信里正的说法,这水都引来了,还怕麦子喝不上水吗?
蓄水池刚好在村里麦田的中间位置。
如果要引水,可以直接挖沟通向自家田地。
如果是挑水,也离得近。
村里大家互相帮一帮,今年的小麦灌浆水虽然会比往年迟一些,但也能赶上趟了不是,只要赶上趟,他们就能收麦子了!
然而,正当众人开心的档口。
却见一队官差从远处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