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是她家属,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吧。”
宋时薇惊诧回过头,熟悉的峻挺身影站在门前,遮挡住了外部的光线。
他脸色有些疲倦,但身上很干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尾后抚了下她的头,压低声音很轻说:“我回来了。”
那一瞬间她眼眶倏地涌起酸涩,但被她沉默忍住。
他扶着她回床边坐好,转身出去跟医生到走廊交谈,几分钟后走回来拉上了帘子,原本明亮的光线蓦然变得昏暗,狭窄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时薇心里对他还有怨气,板着脸不想理他。
他走过来想要拉她,她冷脸甩开他的手,半晌,忍不住抬脚朝他腿上踢过去,顾忌着隔壁病床还有人,她压低了声音,委屈又生气:“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我醒过来什么都不知道.......问别人也不清楚……”
面前人没有说话,俯身用力抱住了她,待她发泄够了平静下来才低声开口解释:“我刚从集训的地方回来。”
宋时薇挣扎着推开他,抿着嘴唇不说话。
纪晏臣垂眸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抬手在她脸上轻蹭了蹭,柔声哄道:“你的手机摔坏了,我在路上买了一部。”
想到她的手机是上山前被她自己摔坏的,宋时薇略微有点心虚,没有躲开他的触碰。
他往床头柜上瞟了眼:“我给你留手机了,你醒了怎么没打给我?”
“我怎么知道是你的手机?我都不知道是谁送我来的医院。”
提起这个宋时薇更觉得来气,秀眉紧紧蹙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等我醒了再走?你留下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破手机,这也能叫信物?”
面前人的神色微顿,片刻后低下脸笑了,唇尾的弧度无奈又宠溺,仿佛是难得见她发一次脾气,还觉得挺新鲜和可爱的。
他这副反应反倒给宋时薇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板起脸冷声质问:“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很对。我错了,抱歉。”
纪晏臣放开她,拽过来刚刚拎进来的袋子,问,“饿没饿?先吃饭吧。”
刚刚宋时薇醒来时就已经错过了中午的饭点,她感觉胃里很空,但应该是输液过的缘故,人比起昨天恢复了点气力。
他把袋子里的盒子在桌板上摆满,有粥,蒸鱼,还有青菜和果切。她静默看着他的动作,半晌,低低出声:“昨天.......”
余光瞟见他的手心,她忽然顿住,“你的手怎么了?”
他左手掌正中一道触目惊心的深色血痕,仿佛是被什么条状的东西重重反复磨过。
纪晏臣不着痕迹拿开了手,淡声敷衍:“训练时候弄的。”
他抬眼看她,“昨天什么?”
宋时薇从他手上收起视线,没作多想,也没什么胃口,摇摇头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筷子:“昨天是怎么回事?”
他把桌板推到床尾,拉过椅子面对面坐下来:“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看见蛇了,它朝我过来,然后又被什么东西吸引走了。”
宋时薇回忆着,“后来的事我就没什么印象了,恍惚好像听见有脚步声。”
她抬眼看向他,“是你吗?”
纪晏臣嗯了一声。
她有些疑惑:“你当时不是在集训吗?”
他面不改色道:“逃出来的。”
宋时薇望着面前人的立挺脸庞,脑袋里一时涌出了太多的问题想问,语顿半天,还是先问起他:“没关系吗?”
他淡笑了下,握住她的两只手叠在一起:“这不是早上刚回去跟领导请罪,顺便请假么。”
她还是奇怪:“可是你昨天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昨天晚上姚佳佳说你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打给陵园说你下午时就离开了。”
纪晏臣言简意赅解释,“我到山上后看见你的车,猜你应该是出事了。”
她追问:“那为什么护士说我是警察送过来的?”
“我当时穿着训练服,他们可能是误会了,这么问我,我就说是,然后顺便让他们开了张证明。”
他无奈扯了下唇,“要是没这张证明,领导还不一定批我的假。”
宋时薇盯着他的领口微微发怔。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但她心里很清楚,真实情况肯定不会像他三言两语描述的这么简单,不管是他一个人在山上找到她并把她救出来,还是他半夜逃出训练地又在今早赶回去认错。
像他这样的“临阵脱逃”,回去体罚加检讨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被通报和记过。
想到自己刚才醒过来时对他的埋怨和腹诽,宋时薇心里不禁有些歉疚,眼睫垂下,声音放得很低:“你其实不用出来,直接报警就好了,还能处理得更快一些。”
纪晏臣听出她的别扭心思,无声掀起唇尾,倾身捧起她的脸:“我就是警察啊,谁能有我快?”
面前人的声线清沉,眉目疏朗,宋时薇被迫靠向他的脸,心跳的节奏悄无声息紊乱。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声音也低下来:“身上疼得还厉害吗?”
她别开眼,极力控制着有些泛热的耳尖,轻轻摇了下头。
纪晏臣指腹轻蹭着她颊边的软肉,许久,沉淡问:“昨天害怕了吧?”
宋时薇垂睫自嘲:“我以为我要死了。”
他扯唇问:“那你走之前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她眸光极细微地晃了一下,否认:“没有。”
他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没有?”
她推开他的手,用不耐烦掩饰心虚:“没有就是没有,什么真的假的。”他凝视她半晌,意味深长道:“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时薇听言怔住。
在她那段凌乱模糊似梦非梦的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幕,她抱着一个人哭哭啼啼在说些什么。
如果那真的不是梦境.......
她暗暗咬住下唇,手指尴尬得深深抠进被子里。
救命,她不会真的抱着他哭着讲了半天的遗言吧?
纪晏臣见她黑眸里露出来茫然和纠结,无奈道:“全都忘了?”
宋时薇底气不太足:“嗯。”
他体贴淡声提议:“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