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常不苟言笑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时根本真假难辨。
宋时薇暗暗腹诽记下了这笔账,他松开了她的手,示意桌上的水果:“我自己能走。餐具你别动了,我明天处理。你想吃什么,自己洗吧。”
她摇摇头,没心情:“不想吃。”
纪晏臣安静看她片刻,低声宽慰:“我以前在部队训练时被比这更重的东西砸到过,当时在山上,一直拖着没去看,后来也没什么事。”
宋时薇找到机会回击:“那时候你还年轻。”
他闻言失笑,沉眸看向她的脸:“你很希望我骨折?”
宋时薇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这时幼稚跟他斗上了嘴,脸色略有讪讪,被她克制压下去,换回平常那副礼貌的疏离表情:“不希望,骨折很贵。”
他低笑了声:“不仅贵,还不能自理。”
语毕他转身试探着离开厨房,宋时薇还是不放心,跟在他身后看他拖着左腿走回客厅。
他的语气虽然轻松,但在沙发坐下时额角隐约潮湿。
宋时薇自责抿紧唇角,半晌,轻声说:“抱歉。”
话音出口时她忽然意识到,好像他们两个从认识以来,一直在不停互相道歉。
这不是个好现象。
因为道歉意味着亏欠,而不停的亏欠意味着纠缠。
宋时薇回过神来,问:“你下周是不是不能上班了?”
他沉吟少顷:“看情况,应该还会去队里,但是不出外勤。”
她在他身前静默站了片刻,直到他疑惑抬起头。
“我明天带你去医院,如果需要住院我来请护工。”
她说出自己考虑后的解决办法,表情认真而郑重,“不需要住院的话,我厨艺不好,三餐帮你点外卖吧,家务我找阿姨过来收拾,其他还有事情你随时找我,然后你看你还有什么需求?”
面前人的冷峻眉尖微微拧起,仿佛是对她这样划清界限的解决方案并不满意。
“你说的这些都不需要。你不是有意的,而且.....”
他停住,抬起眼看她,“你也不是陌生人。“
宋时薇与他相交的视线微顿。
他的目光平静,却如有实质,触感并不像他看上去的那么冷静,而是些微灼热。
她略微不自在别开了眼,半开玩笑回道:“但我也不是你很熟的朋友,可以让你完全不计较。“
他望着她,神色自然,嗓音沉淡:“你可以。“
空气忽然沉静下来。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时薇觉得那个[你]字被咬重,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忽然暧昧不明。
仿佛在暗示,[你当然可以],又好像是蛊惑,[只有你可以]。
别开的浓密眼睫极轻颤动一瞬,宛若蝴蝶的翅膀敏感感应到飓风前的危险气流。
故意忽略掉他眸里似有似无的深意,宋时薇没有回应,镇定岔开话题:“先看明天医院的结果吧。“
她转动脚步离开客厅:“我去洗水果。“
沙发上的人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眼尾泄露出的温度压抑而炙烈。
老房子的玻璃窗在暴风雨的洗礼中闷闷作响,莫里安静趴在他脚边,它能分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受伤,扬头蹭了蹭他受伤的那只脚踝。
厨房透出来的光线昏黄温馨,水流的声音莫名淌着烟火气。
他扭头看向窗外,突然不再讨厌台风。
也是第一次在台风天的时候,家里不是他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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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夜的房间里,电视是唯一的声源。
灰色沙发的规格不大,两人分别坐在两侧,中间也只隔了一个人的位置而屏幕上的女主播声线甜美,微笑播报:“受全球热岛效应持续加剧影响,今年夏天我市预计将出现前所未有高温天气,请广大市民朋友……”
热岛效应。
宋时薇靠在沙发上,心不在焉默念这几个字。
她想起高中地理课上老师第一次讲到这个名词时的比喻,高温的城市处于低温的郊区包围里,就像一座孤岛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中。
当时她托着下巴想象着这个画面,海水冰凉冷冽,却能神奇将一座孤岛包围融化成热岛,她忽然觉得这个词有点浪漫。
仿佛一个孤独的人,一直渴望遇见另一座岛,直到有一个人出现,但他不是岛屿,而是海域。
越靠近,就越炎热。
宋时薇回过神来,为十几岁少女的浪漫遐想笑着轻摇了下头。
她伸手探向两人座位中间的果盘,指尖在触到草莓的前一瞬意外碰到一处温热。
两人同时顿了下动作,他先收起手,淡声道:“女士优先。”
宋时薇礼节性弯唇,余光瞟到地上的米白小地毯,随口问:“拉布拉多好养吗?”
他看过来:“你想养吗?”
她点点头:“嗯。”
“你独居?”
“是。”
纪晏臣静默半刻,又试探问:“有人能偶尔帮你遛狗或者洗澡吗?”
宋时薇想了想姚佳佳:“……没有。”
纪晏臣给出结论:“那你一个人不太好养。”
见她失落抿唇,他垂眸看了眼地上趴着的狗子,忽然提议:“你如果很想试试的话,可以把莫里带回去养几天。”
莫里缓缓转回脑袋:?
宋时薇一怔,迟疑道:“这可以吗?”
毕竟莫里是条大型犬,她跟它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也没有养狗的经验,如果真发生什么情况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了它。
“不是让你今天把它带回家,我是说以后有机会的话。“纪晏臣慢条斯理道,“你要跟它先熟悉些才行。”
宋时薇听言笑了,俯身揉着莫里的头:“那可以。”
他接着说:“以后我带它去公园的时候叫你。”
弯着眼,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好啊。”
纪晏臣垂眸看着她的笑脸,莫里在她的抚摸下惬意闭上眼,他忽然有点嫉妒。
才第一次见她就这么喜欢它。
他都跟她见过多少次了,她什么时候才能也有一点喜欢他?
忍不住为自己已经超越同类的嫉妒心而感到好笑,纪晏臣敛起神,转头问身旁的人:“莫里小时候的视频,要看吗?”
宋时薇好奇抬起脸:“好。”
他拿起手机找出视频递给她,她坐起来略微朝他倾身,让他也能看到屏幕:“这是在你们的训练场?”
他垂眼看着她的纤细指节:“嗯,左边第二只是它。”
宋时薇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被一排奶里奶气的幼年警犬萌得心都化了:“好可爱,果然所有生物都是幼崽时期最可爱。”
地板上的莫里不满转过身,下巴搭在她膝盖上,幽怨不已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