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满地流淌的鲜血将雨水都染上了几分血腥气息。
透过密道的缝隙,一个脸上同样沾满鲜血的小女孩正捂嘴着痛哭,即便是指甲狠狠陷进肉里,她也未曾发出过一丝的声音。
因为此时密道之外仍有无锋之人在到处搜寻她的下落。
一夜之间,孤山派数千弟子族人尽数死于无锋之手,唯独孤山派孤女上官浅下落不明。
未得到想要之物的点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于是下令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上官浅找出。
看着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官浅已经哭的再没了一丝力气,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所幸一夜过后,大雨停歇,而外面也再也没了无锋那些人的踪影。
“父亲……我已清点过遇害人数,唯独少了一人……”
说话之人是宫门里角宫的大少爷宫尚角,昨日夜里宫门收到急报,说是无锋血洗孤山派满门。宫门念及往日里与孤山派的交情,于是便连夜派人前来支援,所派之人正是角宫当今的宫主,也就是宫尚角的父亲。
原本宫尚角是不必一同跟来的,可一提到孤山派他便想起当初随父亲一同外出游历时遇到的孤山派掌门。
那时的宫尚角惊叹于孤山派长老的精湛箭术,于是便向其求了一张弓箭,可许是因为制弓材料珍贵,这一拖便是许久。
虽说弓箭早已收到,可他的箭术却未有长进,而他也一直在寻找机会亲自拜访一趟诚心求教。
可如今听说孤山派有难,他自然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而宫尚角的父亲有心锻炼他,便也未做阻拦,而是将他也一同带了来。
“少了谁?!”
听到宫尚角的话后,面前之人的眉头紧紧皱起。
“孤山派长女,上官浅。”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原本处于昏睡当中的上官浅也渐渐有了些意识,她缓缓睁开双眼,却被那一丝耀眼的光亮刺痛,于是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
密道外面的人在听到这声异响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不语,而后又渐渐朝着密道的方向逼近。
不知为何,两人竟能打开她孤山派所特制的密道大门,上官浅心中疑惑却也始终保持警惕。
毕竟一夜之间丧失全部亲人,这样的打击足够将一个心志坚定之人彻底摧毁,也足以让一个人对所有人丧失信任,甚至势若仇敌。
密道空间狭小,宫尚角便主动走进其中,朝着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上官浅伸出手去。
逆着阳光,她只能看清眼前少年那纤细的手指和并不太高大的身影,彼时的宫尚角也不过十一二岁,也是个稚嫩的孩子。
面对陌生人的释放的善意,上官浅不敢轻易接受,于是便握紧手中那把母亲将她推进密道时塞到她手中的匕首,将刀尖对准眼前之人。
“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看着眼前眼中蓄满泪水却又在极力隐忍的小女孩,宫尚角的心中莫名有些酸酸的,于是蹲了下来,语气竟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这时上官浅这才看清宫尚角身后背着的那把弓,正是出于她父亲之手,而上面的花纹则是她亲手雕刻上去的。
因为父亲曾对她说过,此弓所赠之人乃是她的有缘人,倘若日后发生任何不测,他都是可以信赖依靠之人。
上官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将手中的刀扔下,毫不犹豫地抱住了眼前之人。
宫尚角也因强大的冲击力而被撞倒在地,于是他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则悬空在上官浅的后背处。
宫尚角眼睛睁得极大,心跳骤然加快,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虽然平日里他并不喜人亲近,可如今也明白怀中之人最需要的便是安全感,于是便用手掌轻轻地拍打着上官浅的后背给她安慰,而自己也一动不动地让她抱了许久。
后来,宫尚角和父亲将上官浅带回来了宫门,带回了角宫。
郎弟弟的年纪尚小,正是贪玩的年纪,而角宫里突然多了个漂亮的姐姐陪他玩耍,他也并无任何抱怨。
哪怕是上官浅分走了父母,甚至是哥哥的宠爱,他都从未因此而讨厌过上官浅。
毕竟自她来的第一日起,哥哥便告诉过他。姐姐是一个可怜人,没了父母亲人,如今就只能是孤零零地一人。倘若自己也不喜欢她,那她便真的是无家可归之人了。
在宫门人的养育下,上官浅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从小便是美人胚子的她,长大后便更是倾国倾城,美得让人过目难忘。
而宫尚角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再加上宫门旁系后代中也有不少人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于是宫门便顺理成章地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选婚仪式。
江湖中有不少仰慕宫家声望地位之人,于是便争先恐后地将家中适龄的女儿送入宫门来选亲。
新娘们被送入宫门的当天,宫尚角才匆匆赶回,并未去大殿选婚,而是直奔上官浅房间而去。
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则装满了他精心为上官浅挑选的首饰。
每次外出归来,他最先去见的人总是上官浅,送得都是些精致的首饰,又或是各地新兴款式的服装。
次次如此,日积月累下来上官浅的房间都已被填的满满当当,换了一次又一次的房间,无论她如何对宫尚角去说,可他总是不听的。
即使当面答应了,但转头便忘记了,下次只会带更多更好的东西回来。
他从小就只知习武,不知该如何对一人好,于是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费尽心思地送人礼物。
郎弟弟如此、徵弟弟如此、上官浅亦是如此。
可他对上官浅这般好,却始终未曾换来她的一句“哥哥”。
每每都自嘲道:“我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啊……对你这般好,到头来你连个哥哥都不肯叫,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啊……”
宫尚角一直都不明白明明上官浅可以唤郎弟弟、徵弟弟,甚至可以唤其他堂兄为哥哥,却始终不曾喊过他一声。
原本以为当初自己是吓到了她,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阴影,可今日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今日的上官浅连一个正眼都未曾给过他,就只是一味地偏着头,话也不肯说。
宫尚角原以为是自己又因何惹得她不开心了,于是耐心地哄了许久,可谁知气不过的上官浅突然朝他吼道:“你快去选你的新娘吧……干嘛还要顾及我的感受……”
宫尚角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上官浅这分明是一副吃醋了的模样,才隐隐约约发觉当初每一次自己让她唤自己哥哥时,上官浅却总是在嘴中嘟囔着“谁想当你的妹妹。”这句话并非是他所理解的那般。
她从来未将他当成是哥哥,而自己似乎也从来未将她当做是妹妹。
无论是当初自己将那些偷偷翻角宫墙头来偷看上官浅的人打跑,还是再到后来有人想来求娶上官浅时,自己总是先于父母甚至是她一口回绝了去,这些似乎都预兆了自己是心悦于她的。
上官浅见宫尚角沉默着不出声,于是又赌气道:“你都要娶别人了,干嘛还来找我……”
看着上官浅这一副醋意满满的模样,宫尚角忍不住笑了,无奈道:“你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别人了……”
听到宫尚角的话,上官浅怔愣了一瞬,而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又故作矜持问他:“既然不是为了选新娘,那你为何如此急匆匆地赶回宫门啊……”
宫尚角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当然是因为怕我们浅浅又发大小姐脾气,却总是爱自己憋着,憋坏了那可怎么办啊……”
上官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略带期待地问道:“那你不娶她们,那要娶谁……”
“我从小把你当媳妇养的,你说我要娶谁?更何况当初孤山派老掌门初见我时便对我赞不绝口,非说我是个良婿,要将女儿许配给我……”
“你……别说了……”上官浅被说的害羞,红着脸制止他再继续往下说。
将人哄好后,宫尚角便拉起上官浅的手两人一起前往了执刃殿。
而殿中选亲并未结束,在场长辈见手拉手一同而来的宫尚角与上官浅并未吃惊,反倒都是一副满意欣慰的模样。
毕竟他们并非兄妹,倘若在一起也无人敢非议,而上官浅从小便被养在宫门,他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自然是万分满意。
后来,除了徵弟弟和郎弟弟尚未成年不参与选亲,还有早早就和风宫大小姐定下婚事的宫子羽外,其余那些适龄的堂兄弟们皆各有了良缘。
比起其余人那一帆风顺的婚事,宫子羽想要求娶风宫长女便显得更为艰难了不少。
毕竟众所周知,风家修习的风送三式乃是执刃夫人所独有。换句话说,风宫长女未来只会嫁这宫门的执刃。
婚约虽是宫子羽死乞白赖地求来的,但倘若真的要迎娶风宫大小姐过门,他首先要做到的便是通过三域试炼,成为宫门少主。
可同辈的堂兄弟们,各个如狼似虎紧盯着那个位子,他不过是想迎娶心爱之人,没想到竟也如此困难。
但宫子羽唯一胜于旁人的便是乐观,以及好人缘,三域试炼时将三位守山后人哄得明明白白,自然也没人再过多为难过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他也终得所愿,心想事成,迎娶了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