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温柔的报复
正义可能会迟到，却绝不会缺席。
这句话是美国大法官休尼特所说，但他原本的意思是“迟到的正义等同否定正义”。它已经被某些编剧和小说作者用烂、用歪，但在这儿还不得不再用一次。
对于陆某某而言，无论现在的结果如何，正义也好、公义也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生命只有一次，是单向性的，失去了就失去了。
陆某某拒不承认自己是奸杀案的凶手，却含着一身委屈走向刑场，怨气绝不逊色于窦娥。陆某某的父母本已年迈，应该享受天伦之乐时，他们却不得不倾尽全部家产去挽救儿子，当做了所有的努力无法救回儿子时，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
正义是有时限性的，否则正义就会有缺憾。
试想一下，一个人在二十岁的时候杀了人，直到他活到七八十岁才被抓住，就算法院依然判了他死刑，这样的正义对于受害者、受害者家属乃至社会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绝不单单是迟到的问题了！
迟到好过不来，这句话也只能适应某种特定的场合，显然无法适应在正义和非正义的领域。迟到的正义能给后人以警醒，却无法维护受害者以及家属的合法权益。
陆某某的案子翻案了，法官宣判的时候对着的却是空空的座椅，可想而知，法官此时此刻的心情会是多么沉重，而写着审判结果的那页纸会永远留存在法院的档案室中！
这种案子齐维见得多了，对于审判结果，他只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走出法庭后，甚至都没正眼看法官一眼，拿出手机，给刘天昊打了一个电话：“兄弟，我的事儿已经全部做完了，我所掌握的信息都发到你的邮箱，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齐维做事干净利落，属于他的事情他会全力以赴，别人分内的事儿，他也绝不插手。
“OK。”刘天昊心情比较复杂，也不知说什么好。
陆某某的案子翻案了，算是有个终了，但整个事件对他来说却正处于最大的危机中。这件案子是他叔叔刘明阳当年办理的，虽说在未办完案子的情况下被紧急调走，但毕竟这笔账还要算在他头上。
现在凶手已经如愿，但执念已深，蒋小琴连夜离开南阳不知所踪，刘明阳是凶手能接触到的最后一个相关人，凶手最后的报复一定会落在刘明阳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天昊已经把车开到极限速度。
“昊子，你稍微慢点开，刚才你不也分析了嘛，如果凶手要杀叔叔，在家里就动手了，没必要非得冒险绑架他。”韩孟丹的手紧紧地抓着车窗上的把手说着，坐在后座的苗小叶也吓得脸色苍白。
刘天昊点了点头，把车停在路边对韩孟丹说道：“我心情有些浮躁，还是你来开车吧。”
没等韩孟丹应声，苗小叶抢先说道：“还是我来吧，无论如何我都是局外人，最冷静的应该是我。”说完，她下了车和刘天昊互换了位置，开车继续向公共墓地方向驶去。
刘天昊的心乱极了，好像无头苍蝇一般，没着没落。遇事要冷静，这个道理他懂，但事情真的到了自己身上，怕是也很难想通，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慌乱不已。
他能够进入警察的行业，是因为他认为叔叔刘明阳是冤枉的，南阳五号案件还有其他内幕，他立志要帮助叔叔平冤昭雪，然而刘明阳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但对南阳五号案件只字不提，现在又卷进奸杀案中生死未卜。
一阵电话铃声把刘天昊的思绪拽了回来，虞乘风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语气带着兴奋：“昊子，按照你对嫌疑人的推断，我找到人了，资料我马上发给孟丹。”
刘天昊一听，颓废立刻去了大半儿，说道：“太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嗨，咱们哥们之间还说这个，对了，文媛做了肖像还原，画像也同步给你了，和资料上的照片几乎一样！”虞乘风说道。
刘天昊应了一声。虞乘风的调查结果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但现在凶手的身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叔叔的性命！
“派出所提供的资料上有一个电话，应该是两年前办理的那批电信号段，我怕打草惊蛇，没敢打。”
“好，乘风，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人去嫌疑人家附近监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消息随时联系。”刘天昊说道。
“OK”
多年的搭档无需多说，刘天昊放下电话后看向车窗外，车辆已经进入乡村地界，代替城市高楼大厦的是一排排自建的乡村小别墅，虽说没有城市建设规划那样整齐，却别有一番闲散味道。
韩孟丹打开手机，念着虞乘风传来的资料。
……
陆云波，男，南阳籍，二十一岁，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体重八十六公斤，高中毕业后参军，在新兵训练营成绩优异选入某某集团军特种大队，任上等兵时，在集团军组织的演戏中表现优异，荣立二等功一次，原本准备年底提干，却因为父亲是陆某某而政审不过，导致措施提干机会。
在两年义务兵服役结束后，他黯然离开部队，回到老家南阳后，也是因为父亲的问题，在安置的时候排到了最后一名，只能进入一家即将面临破产的企业当保安，干了三个月的保安却连一分钱的工资也领不到。
无奈之下，他只得到社会上应聘工作，可他除了强壮的身体和好身手之外，并无生存技能，最后还是在一家保安公司做保安。他保持着一贯的军人作风，做事一丝不苟，却因为太认真，屡次得罪了小区的业主，被投诉数次后，再次被开除。
好在他的一个开修配厂的战友让他来厂子当学徒，虽说工资比较少，至少得到了一些温暖，他本可以把修车的技术学到手，一步步成为修理大工，再凭借着军人的硬作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修配厂，可一件不幸的事儿却发生了。
他的母亲精神分裂症复发，不知怎么的又跑到了高速公路上，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大货车撞死，因为他母亲是事故发生的全责一方，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得到了一些赔偿。
……
“资料上只有这些，文媛根据你做出的研判做了肖像还原，和资料上的相片几乎一致。”韩孟丹把手机递给刘天昊。
刘天昊看了一阵后，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绝对错不了。”
刘天昊和陆云波在蒋小琴别墅交过手，虽说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却可以依稀感觉出来。
“修配厂可能就是陆云波的落脚点，修理车间可以有改造弓弩的条件。”刘天昊说道。
“要不要去修配厂看看？”韩孟丹问道。
刘天昊摇摇头，指了指前方的荒山：“如果他不在这儿，我们再去修配厂。”
……
令刘天昊和韩孟丹想不到的是，苗小叶体力超强悍，还在两人面前展示了一把追踪技能，她不时地蹲下用手摸了摸地面，等刘天昊两人赶上来时，她才说道：“这条路有你的脚印，另外还有两个人的，一个就是嫌疑人陆云波，还有一个步履蹒跚，左腿有些微跛，应该是……”
“嗯，是我叔叔。”刘天昊也仔细看了看山路，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内心不禁佩服着苗小叶。
刘明阳早年在追捕犯人时左腿受过伤，加上数年的牢狱生活，腿伤得不到很好的保养，以至于走路时有些微跛。
“从步距来看，你叔叔的双手应该是可以自由摆动的。”苗小叶说道。
刘天昊点点头，眼神中又燃起希望。
刘天昊曾经来过一次，对这座山比较熟悉，带着苗小叶和韩孟丹很快来到荒坟所在的半山坡，刚一上来，他们就看到陆某某的坟前有两个人，一个正是和刘天昊交过手的陆云波，另一个人跪在陆某某的坟前，是刘明阳。
刘天昊下意识地做掏枪的动作，却掏了个空，只好上前一步：“陆云波，快放了我叔。”
韩孟丹和苗小叶从两侧抄向陆云波。陆云波只是苦笑一声，耸了耸肩。
“小昊，你别过来，他没强迫我做什么，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刘明阳说完这句话回过头，脸上尽是忏悔之意。
刘天昊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这才缓过神来。刘天昊的大部分搏击功夫是刘明阳教的，刘明阳虽说坐了牢，但身体却并不差，陆云波再厉害，也不可能轻松将他击败并带走，应该是两人交手之后，刘明阳认出了陆云波，自愿跟他离开，这样就能解释为何陆云波能够悄无声息地把刘明阳带走的原因。
“叔。”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年我因为另外一件案子被临时调走，等我再回来时，陆某某的案子已经了结，执行了死刑。”刘明阳说道。
刘天昊看了一眼陆云波：“可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杀那些无辜的人。”
陆云波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的理论，就算人有罪，也要交给法律来审判，但有些事儿不是光法律能解决问题的，比如那对儿姐妹花，明明已经感染了艾滋病，却恶意传播，害了多少人性命，杀人偿命，但如果交给法律判决，怕是判个几年就出来了吧，还有高利贷的那帮家伙，毁了多少家庭，但法院很可能判他一个非法集资，三五年就出来了。”
刘天昊摇摇头：“凭你的本事和能力，应该可以有一番作为的，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代价翻案？”
陆云波狂笑一阵，说道：“你知道陆某某的事儿给我带来多大伤害吗？”
他用手摸了摸墓碑，脸上露出无尽的悲伤。
有一个杀人犯父亲，他的童年不可能过得太愉快，再加上一个精神病的母亲，最终导致他性格扭曲。还不容易当了兵，通过努力有了提干的资格，且还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被刷了下来，失去了改变人生的一次最大机会。
“不过你放心，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不会再杀人了。”陆云波转身朝着远处的山峰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对尘世的不舍。
韩孟丹和苗小叶听到这句话后也停住了脚步，陆云波已经表态，没必要再进行抓捕，引发不必要的打斗。
“但你们也别想抓到我，我不想去坐牢！”陆云波突然笑了起来。
“不好！”刘天昊知道陆云波想做什么，毫不犹豫地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