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村庄上空都弥漫着肉香味,孩童玩闹声都少了许多。
走在去老宅送肉的路上,路过别人家门口,迟聿还听到孩童呼喊肉好吃。
这年代物资匮乏,能吃到一顿肉还真是不容易,他脸上不由带上了笑。
今晚迟家洼大队家家户户能吃上肉,他家岁岁占头功,他媳妇就是这么厉害。
刚进老屋的院门,孙菊香就迎了上来,像是就等着他上门一样。
正好,给他省时间了,迟聿赶紧将篮子递了过去。
“算你小子有良心。”
掀开盖着粗布的篮子,闻到一股霸道的肉香味,孙菊香心里满意得不行,嘴上还是没句好话。
迟聿嬉笑着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生养我一场的爹娘呀!”
老太太这态度他毫不在意,中国式的父母就这样,放不下面子,还信奉打压式教育。
他爸也是这样的人,严厉又不苟言笑,不像一个父亲,反倒更像家里的领导。
小时候他调皮捣蛋,被揍就算了,可像他哥那么优秀的人,好像也从未听到他爸夸赞过一句。
“知道就好。”
孙菊香瞬间被他这话哄得眉开眼笑,提着篮子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爹。”迟聿喊了一声屋里坐着的迟有田。
他淡淡回了一句,“来了。”
四儿一女,迟有田都没多深的感情,跟老四过,那也是当初分家时老四是养老儿子。
比起儿子,他更在乎今晚老三送来的肉自己能不能吃到嘴里,可别又被老婆子留着等老四回来吃。
要不是迟聿还站在这里,估计他早跟进去瞧着了。
很快孙菊香就提着篮子走了出来,“你身子骨不好,这半包红糖可得留着自己慢慢喝。”
“知道。”迟聿连连点头,老太太给的东西他从不推辞。
他不拿,便宜的也是别人。
“你别不当回事,老娘可都是为了你好。你那婆娘壮得跟头牛似的,连野猪都能杀,喝了也是浪费。”
见过三子有多偏向那婆娘,孙菊香少不了得耳提面命一番,要不是分家了,她铁定一天泡一杯盯着儿子喝完。
“嗯嗯,知道了。”
这天底下的婆婆自然都心疼自家儿子,迟聿只能阳奉阴违地连连点头。
孙菊香这才满意地放他回去了,一回屋就瞧见迟有田已经在啃肉了,左右手都没闲着。
她嗷得一嗓子冲了过去,“你个死老头子,饿死鬼投胎啊!”
“儿子……孝敬老子的,俺吃……吃的天经地义。”
迟有田慌忙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回嘴也含糊不清了些。
听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迟聿脚步已经迈出了院门,合上的大门将闹剧也隔绝开了。
幸好,分家了。
幸好,他跟岁岁建了新房子,搬走了。
想到妻女还在家里等着自己,迟聿勾起嘴角,大步走进了夜色中。
“老许,俺老头子跟着你沾光了。”
牛棚里,石老头吃得满嘴流油,过完年后他这嘴里早就淡出鸟了。
“行了,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迟老爷子警惕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石老头高兴起来嘴上总是没把个门。
他可不想给孙子和岁岁带去麻烦,隔壁那些人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也就面上还都过得去。
不过人性这东西可不好掌控,过年期间通过石老头帮着他们改善了伙食,就怕人心不足。
大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他们吃肉这么香,还是低调点好。
“俺晓得,他们也吃着肉呢!”
他老石虽是个大老粗,没有读书人那些弯弯绕绕,但也知道自己吃肉,让旁人喝汤的道理。
牛棚那些人没资格分肉,他分到的肉可是送了些过去。
虽然不多,但能保证每个人喝点肉汤,嘴里沾点荤腥。
自己又不是他们爹妈,不求他们感恩,总不至于这时候还犯红眼病吧?
“还是低调点好,我跟着你吃太好也不行。”
石老头没人嫉妒,但他跟大伙儿都是一样下放住牛棚的,哪能过得太另类。
过年期间养膘了些,他现在吃饭都悠着了,面上更是弄得枯黄一些。
“你们这些人真是麻烦,都住牛棚了还能翻出什么浪?”
石老头不满地撇了撇嘴,“算了,这猪肚汤便宜老头子我了。”
迟老爷子咽了咽口水,还是放下了碗筷,他已经喝了小半碗,不能再吃了。
野猪的猪肚汤可是大补,这放在以后想喝可就犯法了。
“真不喝,香得咧!”
石老头故意舀了一勺子,“三子两口子可真有本事,做得菜就是比一般人好吃。”
喝一口少一口,迟老爷子扛不住这香气,“喝。”
减肥,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减。
“这才对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别想太多。”
石老头乐呵地给他舀了半碗,两人住了这么久,啥脾性都摸得透透的。
老许这人傲娇了些,谁让人有真本事,石老头还是很包容的。
尤其有迟聿和姜岁时不时的投喂,石老头真心拿他当自家兄弟,至于人家认不认,他可管不着。
……
“啊啊啊……”
宁宝都快被香迷糊了,嘴角都流着口水,可无良爹妈愣是不让她吃一口。
她急得不行,啊啊叫着,手脚并用,奈何终究还是小胳膊小腿。
“别逗闺女了,一会儿该哭了。”
姜岁无语地拍了迟聿一下,这人要不要这么幼稚,故意拿着排骨在闺女跟前逗弄。
没瞧见她口水都滴到衣服上了,姜岁拿起口水巾替她擦了一下嘴角。
“乖乖,不是爸爸不让你吃,你还太小,等开荤了才能吃哦。”
迟聿笑着将在闺女眼前晃悠的排骨塞进了嘴里,宁宝听不懂,握紧了小拳头,啊啊叫个不停。
“别气别气,是不是饿了,妈妈喂你。”
姜岁朝迟聿翻了个白眼,抱起闺女远离餐桌,“咱不理这个幼稚鬼。”
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化悲愤为食欲,宁宝吃奶吃得又凶又急,姜岁在心里又将迟聿骂了一遍。
“阿嚏……”
餐桌上迟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时候能这么惦记他的除了不能说话的闺女,也就只有岁岁了。
吃完嘴里的排骨,他笑着自觉收拾起了餐桌,洗碗机派上了用场。
厨房收拾干净了,他解下了围裙,关灯前,眸光瞥见灶台上的紫砂锅,他嘴角微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