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那一天,棠溪是在宫女房醒来的,看着外面平静的皇城,她的眸中仿佛还倒映着城楼破碎皇城沦陷的惨状,整个世界都是擦洗不掉的血色。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全化为了庆幸。
这一世,她会做一个最贤明的皇后,学会知足,学会感恩。
“棠贵人。”
温绍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臣妾在。”她连忙应道。
“你今天出门迈的哪只脚?”
“什么?”棠溪仰起头,满脸疑惑。
“回答朕。”温绍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冰冷。
棠溪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脑海中回想起来的,是她毒死温绍的前几年的时候,那时候温绍可真是将她宠到了骨子里。
以至于她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在无尽的愧悔之余,也爱上了这个活在在回忆深处的男人。
此刻,她像被男朋友吼了的小姑娘似的,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委屈。
不过她在那十年里学到的最记忆深刻的一件事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的她,哪有资格因此委屈?
棠溪努力回想,却实在想不起来出门的时候怎么迈步的,也不知道温绍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冷,棠溪有些恐惧,情急之下只好随便说了一句:“回皇上,臣妾今天出门的时候,迈的右脚。”
“原来是右脚啊——”温绍拖长了尾音,目光缓和,眼神也温暖了下来,然后在棠溪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冷冷说道:
“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今天右脚出门的人会对朕不利,原来就是你啊。”
棠溪瞪大了双眼,忍不住直视着他,目光中写满了不可置信:“皇上!”
这算是什么理由。
“大胆!竟然在朕面前大呼小叫。”温绍目光犹如寒冷的坚冰,“来人。”
“奴才在。”
“传朕口谕,棠贵人以下犯上,冲撞于朕,着贬为官女子,搬离凝香阁。”
“是,奴才马上去办。”大太监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诧异。
作为皇上身边用得最顺手的狗腿子,可以说他比和皇帝少年夫妻的皇后都要更了解皇上几分。
这段日子,他分明觉得皇帝对棠溪有几分不同,甚至到了动用真心的地步。
他以为棠溪会成为皇帝心中的特例,没想到爱情短暂如烟逝,前后不到一个月,她便失去了圣心。
真是让人唏嘘。
“皇上?!”棠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无论自己是否意识到,重生的人其实内心都有一种傲慢在身上,因为熟悉事情的走向,所以看别人就好像在看重复动作的Npc。
而一旦发生他们记忆之外的事情,他们的傲慢就会荡然无存,并且受到的打击比一般人更大。
温绍拂袖而去,根本不管棠溪是什么反应。
棠溪还不死心想扑上来,立刻被人摁住,双手反剪,双膝跪地,无助地看着温绍离开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甘心!
“棠贵人,不棠官女子,请吧。”
大太监对棠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也还算客气。
不过,在看到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之后,他们的动作就变得不那么客气了。
官女子,比位份最低的答应还不如,代表着被皇帝宠幸后,还没有被封位份的宫女。
理论上官女子的地位是比宫女高上一小截的。
但这只是理论上来说,在这宫里,最不缺捧高踩低的人,没了恩宠,就算是真正的小主,也是奴才们欺负的命。
更何况是突然从贵人降为官女子、明显被皇帝厌弃且母家毫无背景的棠溪。
简直是buff叠满了。
皇帝的举动是后宫乃至前朝的风向标,后宫关注后宫的事,那理由自然不必多说,而后妃中大多都是臣女出身,这也注定了前朝后宫的“命运共同体”。
因此,没过多久,温绍在御花园以离谱的理由处置了一个贵人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后妃们很懵。
因为皇帝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将一个小小的宫女捧到了贵人的位置,甚至还因为撞上了几个高位嫔妃对棠溪的“霸凌现场”,就处置了好几个人。
有几个从太子府出来的、更加了解皇帝的人,都如临大敌,估摸着皇帝可能真的动了真情。
这怎么得了?
可是她们还没商量出铲除异己的方法,皇帝就亲自动手了,而且理由还很离谱。
可,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那会是什么呢,皇帝的态度也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明明棠溪前一天还蒙受圣宠,赏赐如同流水一般进了她的院子。
……难道,这个看似离谱的理由是真实的?
梦里的预示……忌讳这个好像真说得过去,就是有点太突然了。
看来以后要小心一点。
不止一个人这么想,并且不止一个人在出门的时候注意脚下,刻意先迈出左脚。
温绍,一个解决了出门先迈哪只脚“难题”的男人。
不过温绍并不知道他引发的这些后续影响,毕竟对他来说,他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发落棠溪而已。
原身的心愿关于棠溪的那部分很好完成,但是后面这个,就需要他多费一点心思了。
记忆中关于后面那个新皇的资料不多,只知道他家在江南,家境贫寒,受尽欺凌,于乱世中艰难成长,最后揭竿起义。
当上皇帝的那年二十七岁,也就是说,现在才十二岁。
原身想要他为臣,但是以记忆中了解到的那点信息来看,以他的家境,一步一步,极大可能连上考场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