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其实还真不少,那么为什么民间会如此害怕选秀女呢?原因也很简单,这些“有幸”被选入宫中的女子能得到皇帝的恩宠,被封为嫔妃进而享受荣华富贵的仅是极少数,而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则更是难于登天。
他们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不过是地位低下的婢女,被迫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一入深宫则身陷囹圄,从此失去了和父母兄弟团聚的欢乐,也失去了享受爱情的自由,到死他们也不能离开皇宫半步,甚至与坐牢无异。
历史上明宪宗妃子邵氏所言:
“女子入宫,无生人乐,饮食起居皆不得自如,如幽系然。”
正因为如此,民间才对选秀女才十分恐惧,谈之而色变,万历年间的内阁大学士沈一贯为此还专门作诗一首:
如何天阙觅好逑,翻成凌乱奔榛丘。
府吏登门如系仇,斧柱破壁怒不休。
父母长跪兄嫂哭,愿奉千金从吏赎。
纷纷宝马与香车,道旁洒泪成长河。
这首诗可以说十分形象的描述了民间选秀女的惨状。
正是因为民间对于选秀女的恐惧情绪,到了明朝中晚期还曾经出现过多次因皇帝采秀女的谣传进而导致百姓纷纷抢着嫁女的闹剧。
这其中闹得最凶的一次当属隆庆二年,当时江西、浙江等地盛传皇帝将要派人前来采选秀女,引起百姓极大的恐慌,家里有尚未出嫁女儿的百姓为了逃避选秀女,纷纷行动起来,马上饥不择食地安排女儿出嫁,掀起了一场婚嫁高潮。
很多女子尽管年纪很小,但仍然被父母着急安排草草嫁了人,甚至连寡妇也因为害怕而草草再婚。
其实朱祁镇问胡濙这个问题,并不是害怕选不到中意的老婆,而是想对他另有安排,不过他刚想开口,就被孙氏给打断了话头。
“皇帝,话语不可如此孟浪!”孙氏道。
朱祁镇吐了吐舌头,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是面有愠色的看着他,朱祁镇借故喝茶,躲开了这俩女人的眼神攻击。
“皇帝年轻,难免有些好奇,胡濙,就按章程上的办吧。”最终,老太太一句话打破了尴尬,笑道。
“臣遵旨。”胡濙起身,退出了殿外。
“臭小子,你如今是皇帝了,说话还是如此孟浪!”老太太走到桌前,嗔怪道。
“嘿嘿,皇祖母,孙儿不是那意思,孙儿是怕就为了给我这个皇帝一人选秀,在弄的咱大明百姓人心惶惶,得不偿失啊,母后,您说呢?”朱祁镇笑道。
“哎,你啊,”孙氏无奈的叹了口气。
“咱们是天家,天家自有天家的规矩和威仪,哪能真和平民百姓嫁娶一般。”孙氏又道。
“你母后说的对,”老太太明白了孙子的想法,心中慈爱之情溢于言表,拍了拍大孙子的手柔声道:“知道爱惜民力,也不枉祖母教导你这一番。”
“祖母,母后,镇儿还听说,每次朝廷选秀,有些地方官和朝中的官员都会借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明明是给朕选秀,却成了他们发财的机会。”朱祁镇又道。
“你又想干嘛?”老太太顿时警觉起来。
“没…呃,没想干嘛,孙儿就是想着派往各地的采官务必得是人品高洁,奉公守法之人,若是选错了人,那受苦的还不是我大明的百姓嘛!”朱祁镇道。
孙氏起身,走到桌前坐下道:“别胡思乱想了,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下面办事的那些人若真是存了不该有心思,自有朝廷律法。你啊,就安心等着吧,一切都有你皇祖母和母后做主,定然给你选个称心如意的媳妇。”
朱祁镇面色一红,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好了,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母后自有章程。”老太太叹息一声,起身,走向了后殿。
朱祁镇捏了捏袖中那份朝臣们关于对越王朱瞻墉和淮王朱瞻墺处理的奏疏,最终没有张开口。
出了仁寿宫大门,满腹心事的朱祁镇被孙氏叫住了。
母子二人并肩而行,良久孙氏才缓缓开口道:“镇儿,有心事?”
朱祁镇默然,对于这个娘亲,朱祁镇在经历过几件事后,从内心讲是越来越不想亲近了,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厌恶之情。
“若是前朝的事,母后就不问了,”说着,她又叹息一声道:“若是家事,你可说于娘听听。”
朱祁镇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张口说道:“母后,是关于三叔和七叔的事。”
孙氏一听,身体顿了顿,然后说道:“刚才你是怕说出来伤了你皇祖母的心?”
朱祁镇点头,有些为难的说道:“三叔的事,锦衣卫已经查明,三叔确实是被淮王蒙骗这才铸成大错,可此事毕竟牵扯到一省数百万灾民,御史言官们来势汹汹,要求朕要严惩三叔,儿子也是左右为难。”
“越王不是掏了五十万两银子了吗?怎么这帮御史言官还不肯放过?”孙氏怒道。
这事他就不是仅仅掏钱就能解决的事,毕竟因为赈灾之粮被私卖导致江西数府死了不少人,这个事若是以越王掏钱就能避开责罚,那日后就会给天下起了一个很坏头,不管做了什么事,只要你有权有势有钱,掏钱就能解决,那还要大明朝律法有何用?
这也是朱祁镇颇为头疼的地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人家在自己刚登基时,就第一个上表支持,并且旗帜鲜明的表示拥护自己这个大侄子,这份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酬的。
“你想怎么办?”孙氏问道。
“儿子…想让三叔就藩!不要留在京城了。”朱祁镇说道。
孙氏点点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你三叔一就藩,远离京城,也断了那些言官们的攻击方向。”
“不是去广东,而是去朝鲜!”朱祁镇又道。
孙氏再次站定,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感觉眼前的儿子似乎变得陌生起来。
良久,一阵秋风吹过,天空中一队南迁的大雁正缓缓飞过。
“想好了就去做吧。”孙氏叹了口气,又道:“此事你不能说,母后也不能说,你皇祖母年龄大了,受不得刺激。”
“母后的意思?”朱祁镇皱眉。
“你真没主意?”孙氏看着这个差不多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笑道。
“呃…呵呵,母后,祁钰毕竟…毕竟是儿子的兄弟,让他去说,恐怕不妥吧。”
“你把他封到朝鲜就妥了?哼,你别忘了,前几天吴氏领来的那两个狐媚子可差点把娘给害了。”孙氏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寒霜。
朱祁镇眉头皱的更深,自己这个娘亲还真是个睚眦必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