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子时,值夜的侯宝悄然掀开帷幔,帷幔内一阵热浪传出,侯宝大惊,只见皇帝脸色涨红,脸上豆大的汗珠已经将枕头湿透。
“来人,来人!”侯宝跑出殿外,拉住门口昏昏欲睡的小太监厉声道:“速速传太医进宫,快!”
一时间,乾清宫内大乱,皇帝突发高热,太医院值守的两个太医几乎是一路被侍卫夹着送进了寝宫。
“胡太医,皇爷如何了?”侯宝急的满头大汗,带着哭腔道。
胡太医收回手,又翻看了朱祁镇的舌苔和眼,说道:“陛下无碍,只是偶感风寒,突发高热,我开一副清热解毒、退热镇静的药,每隔两个时辰给陛下服下,三日内陛下即可痊愈。”
一听皇帝没事,侯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还没等他吩咐人去煎药,就听胡太医大喊不好,侯宝回头一看,只见皇帝突然浑身抖动,眼球上翻,口吐白沫、面色扭曲。
“快,快,按住陛下,快!”胡太医大喊。
皇帝高热抽搐,一时间胡太医手足无措,侯宝更是吓得瘫倒在地。
“胡…胡…太医,皇爷…皇爷…”侯宝爬到龙床前,看着被侍卫按住的皇帝,面色扭曲,口吐白沫,一时间说话都不利索了。
正在众人乱作一团之际,王天赐被杨老三扛着跑进了寝宫。
“院正大人,您可算来了,陛下…陛下…”胡太医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喊道。
“王院正,您可要救救皇爷啊…”侯宝也哭喊道。
皇帝就是他的天,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贴身太监肯定是第一嫌疑人,不光要承受后宫老太太和皇太后的怒火,就是外朝那些忠于陛下的武将文臣也必定饶不了他。
“都给我闭嘴!”王天赐一边翻看皇帝的舌苔,同时怒道。
“银针!”
胡太医哆哆嗦嗦的取出银针递给了王天赐,并说道:“院正大人,没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允准,擅自给皇帝行针,这是大罪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些!”王天赐不满的怒道。
王天赐迅速抽出银针,快速的在水沟、印堂、后溪透劳宫、涌泉、合谷四个大穴上扎了四针,一旁的另一个太医焦白术大急道:“大人,你怎敢擅动龙体!这是死罪!”
王天赐暗骂一句庸医,不为所动,仍然仔细的捻动着印堂、少商穴上的银针,过了一会,将银针拔出,只见两个穴位上慢慢渗出了几滴黄豆粒大小的黑色血滴,随着黑血被放出,朱祁镇的身子也慢慢安静下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王天赐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一旁已经瘫坐在地上的侯宝说道:“侯公公,赶紧命人取温水来,为陛下宽衣解带,擦拭身子。”
侯宝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皇帝如何了?”朱祁镇突发疾病,惊动了两宫的太后,太皇太后张氏和太后孙氏急匆匆的走进寝宫,孙氏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回太皇太后,皇太后,陛下高热惊厥,臣刚才僭越,未经您和太后允准,擅自为陛下施了针,此刻陛下已然无事了。”王天赐此时也是满心后怕,擅自给皇帝扎针,一个不好,就是祸连全家,满门抄斩的大祸。
听到皇帝暂时没事了,张氏上前,爱怜得抚摸着宝贝孙子的脸颊咬牙切齿道:“晚上都是谁在身边伺候的皇帝?”
一屋子的太监宫女惊恐的全都跪在了地上,皇帝突然发病,老太太震怒,第一个逃不了的就是他们这些皇帝身边的人。
“不中用的东西,留着你们有什么用,来人!”老太太怒道。
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走了进来。
“全都拉下去,杖毙!”
“啊,太皇太后饶命啊…”
“奴婢错了,太皇太后饶命啊…”
寝宫内一时哭喊声大作,老太太一挥手,十几个太监宫女全都被侍卫们扭送出去。
“祖母…”龙榻上的朱祁镇虚弱的睁开眼,开口道。
“孙儿啊,祖母在,祖母在这,没事,啊,有祖母在呢。”老太太焦急的抚摸着朱祁镇的额头,说道。
“祖母,母后,不怪…他们,我只是…咳咳咳…”
“拿水来!”
一杯温水喝下,朱祁镇止住了咳嗽,有气无力的说道:“祖母,孙儿没事的,您就饶了他们吧,侯宝!”
“狗东西,还不滚进来,没听见皇帝叫你!”孙氏对着门外怒道。
被侍卫拖到门口的侯宝听到皇帝叫他,连滚带爬的来到床边:“皇爷,皇爷,奴婢在,奴婢在。”
“朕要喝蜜浆,去调一杯来!”
侯宝心中大喜,皇帝这是在救他呢,于是赶紧爬起来跑出了殿外。
寝宫外,王天赐看了看脉案,又根据皇帝刚才的脉像,随即写出了药方。
“胡太医,焦太医,你们看看。”说着,将方子递了过去。
两个太医看后,疑惑的问道:“院正大人,柴胡桂枝汤为何又加入了一味干姜?”
王天赐看了看寝宫,沉声说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到,陛下虽然高热,但只是头汗如雨,龙体却无汗,而又内寒重外热轻,这是少阳证,从陛下的脉象上看,属胆热脾寒之症,加入这味干姜,是为逼出邪寒。”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都是老中医,王天赐这么一解释,自然都明白了,再说人家是自己的领导,领导都这么肯定了,他们也就无话可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选择,二人赶紧将名字签在了药方上。
王天赐又拿着药方进了寝宫内,不多时杨老三和王天赐匆匆抓药去了。
喝了蜜浆的朱祁镇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祖母,孙儿没事了,您和母后都回去歇息吧。”
“小东西,怎么就突然病了?哼,定是那帮狗奴婢没有尽心伺候!”老太太嗔怒道。
朱祁镇看了看孙氏,孙氏会意,上前劝慰道:“母后,今夜儿媳在这里看着镇儿,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不料老太太又将矛头对准了孙氏:“你这个做娘的也是,平日里多关心关心他也不至于今晚如此凶险。”
孙氏苦笑摇头,给了朱祁镇一个你看着办的表情,退到一边去了。
正说着,侯宝已端着煎好的两碗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孙氏端过药,试了试温度,然后又看了另外一碗,说道:“试过了?”
侯宝赶紧端起另一碗药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口喝了下去,过了一刻钟后,孙氏这才将那用玉碗盛着药端了过来。
“我来!”老太太接过碗,拿起汤勺就要喂朱祁镇。
朱祁镇心中一阵温暖,可还是硬撑着坐了起来笑道:“祖母,孙儿自己来吧。”
老太太慈爱的一笑道:“好,你自己来。”
浓浓的中药味让朱祁镇一阵反胃,可还是坚持将药喝了下去。
喝完药,朱祁镇便沉沉的睡去了,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安静的熟睡,张氏悄悄走出了寝宫,对在殿外值守的王天赐招了招手,王天赐会意,跟着张氏来到了乾清宫外的连廊拐角处。
“实话实说,皇帝为何突发高热?”老太太面色阴沉,眼神凌厉。
王天赐思忖片刻道:“回太皇太后,陛下是急火攻心,加之又受了风寒,以致胆热脾寒。”
张氏转过身,正好看见孙氏从殿内走出,心中一动,又问道:“这么说无人投毒?”
“臣以脑袋担保,陛下并无中毒迹象!”王天赐也是一惊,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皇帝可有隐疾?”
王天赐摇了摇头道:“陛下正值青春茂盛之际,加之平时又经常练武强身,臣观陛下脉象,并无任何隐疾。”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吩咐了王天赐几句,这才返回了乾清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