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循的圣旨朱祁镇并没有让宫中内侍去传旨,而是让徐恭亲自带人去传旨,并且让徐恭留在河南,配合陈循清查田亩。
当天,徐恭就带着圣旨南下河南。
当徐恭带着圣旨赶到洛阳当场宣读了皇帝的圣旨后,陈循的额头冷汗直冒,他倒不怕得罪整个的河南的官绅地主,只是觉得皇帝这样的大手笔会彻底激怒河南的士绅和卫所军官。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皇帝一这样的雷霆手段那是打算将人直接得罪死啊,整个河南八府十二州九十六县的地主豪绅权贵估计都将被逼上绝路,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产会干出什么事……想到这,陈循莫名的有些后怕起来。
随即,他又想起了当初在京城时和皇帝的一番对话,“国将无赋可征!”这六个字此刻就像六道惊雷一样一次次的击打在他的心中,他现在完全被皇帝的强硬情怀感动了,虽然这种情怀会伤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可相比全天下的百姓,这些人的利益算个毛线球子啊,干!
怎么干,皇帝已经给列好了,可是他却又有些犯难,随即问道:“徐大人,陛下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徐恭一拱手,冷峻的脸上挂上一丝笑容道:“陈大人,陛下命在下留在河南配合您的清查田亩行动,整个河南的锦衣卫也由您统一调度,我也是。”
陈循一听,皇帝都把自己的鹰犬派过来,可见皇帝不是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的愣头青,这时又听徐恭说道:“这位是东厂的刑官诸葛谋,您清查藩王时应该能用的上。”
陈循又是一愣,徐恭身后那位不苟言笑、面如冷霜,脸颊上有一条如蜈蚣一样的刀疤的人居然是东厂的人,陈循是个传统的文官,对皇帝身边的这些鹰犬历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于是只是礼貌性的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诸葛谋只是微微点头,也没说话,打过招呼后独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喝起了茶,陈旭眉头皱了起来。
“呵呵,陈大人,不要在意,他就是那个鸟样,前些年在边关受了伤,伤了脸,从此就不会笑了。”徐恭注意到陈循的不悦,打着哈哈道。
陈循也不想过多计较,于是又问道:“徐大人,你们在河南那些官绅家里也有探子?”
徐恭一滞,陈循这是在探他的底啊,皇帝虽说让他在陈循帐下听调,可没说要给他交底,于是徐恭哈哈一笑道:“陈大人放心,您啊就居中指挥调度即可,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两位了。”
见徐恭不上套,陈循也就没在追问,和徐恭客气了几句,就坐回去喝起了茶。
“徐大人,诸葛大人,你们可知伊王?”陈循放下茶杯问道。
“略有耳闻,陈大人的意思是?”徐恭回道。
“据我这几个月的了解,要想动这个伊王,难度不小啊。”陈循面有愁色道。
徐恭心中了然,陈循这是借伊王的事又在探皇帝的决心了,也不能怪人家,谁让这个小霸王和他那混蛋爹在洛阳为非作歹,皇帝的老子和爷爷都那他们没招,洛阳知府李冀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他妈的,这些文臣的弯弯肠子可真多,你不敢去试探陛下,拿老子开刀了?”
徐恭正色道,“陈大人不必担心,临行前陛下还有句话让我交代陈大人,”
陈循赶紧站起身躬身道,“臣恭听圣谕!”
“陛下说了,陈爱卿放手干就是了,谁敢在清丈田亩中蹦跶,就让他试试是他的脖子硬,还是朕的尚方宝剑硬。”
徐恭说完,轻蔑的一笑,回身坐下了。
陈循总算放下心来,同时也暗自吸了口凉气,心道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把河南收拾一遍,不过随即他又想起了年轻皇帝刚登基就在南直隶和江西做过的那些事,暗道这位皇帝也是个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陈循终于放下心来,于是转身道,“王大人,召集人手,咱们开始议事。”
陈循立刻开始着手安排清查官员,因为由皇帝事先给自己的两个百户的锦衣卫,加上徐恭的听调,还有东厂的人,这次如果干不出彩来,那他陈循恐怕也就没有机会回京了。
其实陈循的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皇帝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难度有多大,可他要改变这个帝国的颓势,必须要有符合自己壮大的根基,皇帝的根基不是那些士大夫,也不是朝堂的那些大臣,而是民心!这次的改革最终受益的是亿万百姓,只有百姓富了,有钱有粮了,国家才有底气。
眼下河南就是个很好的试点,只是这个试点就像个烫手的洋芋,因为河南还有大约二十万的卫所兵,一旦对河南整个官绅和藩王们动刀子,势必会引起强烈的反弹,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他要趁着北边草原还在内斗时机,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的计划铺平道路。
陈循完全可以猜到,只要自己下令全河南境内开始清查田亩和人口,皇帝那里定然压力巨大,而自己深陷这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里,也是危险重重。
好在皇帝将所有可能的危险都想到了,有四万多皇帝私募的大军开进河南,那些卫所量他们也不敢掀起什么浪花来。至于那些士绅,听话给你们发个三好士绅的锦旗外加三百亩责任田养家,不听话自有锦衣卫和东厂的刀子让他们乖乖就范。
好在皇帝只是在河南试点,要是一开始让他在全国进行清查,那他就是抗旨丢官甚至被杀头,也不敢这样做,做了那就是得罪了全天下的读书人,自己以后恐怕就是想做个孤臣也没这个命了。
河南府新安县县令宋讫府上,灯火通明,十几个官面上的官员富商来到他府上聚会,香艳的舞乐,满桌的珍馐美食,围桌而坐的是十几个肥头大耳。
宋讫道,“各位同僚,我最近得到了些消息,听说皇帝派人到了河南,开始清查田亩和人口了。派来的人听说还是个翰林侍讲,叫陈循。”
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说小皇帝还挺能折腾,刚折腾完南直隶,又要折腾河南,河南又比不上南直隶那么富,真是一点面子都给我们啊。
通判周仕迪沉吟道:“会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
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商道,:“俺不信,小皇帝又不是洪武爷,再说了那位是皇帝,他代表的是俺们的利益,这要是清查田亩和人口,把俺们都得罪了,谁给他交税纳粮?他这不就是自毁长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