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棠病了。
她是被自己作病的。
穿着单薄的短袖睡裙在阁楼外面的露天阳台不知睡了多久,被深秋的冷风生生吹倒的。
阁楼连接阳台的门被风刮得关起来了,所以在外面的文海棠没有听到赵砚钦和孩子在屋里喊她的声音。
不过即使听到了,她也没法回应吧。
赵砚钦找到她时,文海棠已经斜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人事不知地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有什么湿湿润润的东西在唇边来回滑动,文海棠本能的张开嘴,小幅度地做吞咽。
“你醒了?”一道有些哑的熟悉声音轻声地问。
嗓子很疼,只一个吞咽就像要干裂开来了一样,文海棠慢慢睁开眼,还没看清身边的人,就看到一个身影起身往外走。
“我去给你找医生来看看!”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稍微查看了一下文海棠的近况,又调了调吊水瓶的流速。
“烧已经退了,多给她喝点热水,少量多次-----”
医生是对站在文海棠床尾的赵砚钦说的,赵砚钦垂着眼不时点一下头,他没有看一眼文海棠。
好不容易等医生走了,文海棠正想问赵砚钦怎么回事呢,就见他提着热水瓶一言不发地又走了。
接下来赵砚钦就光围着文海棠的病床打转找事情做,也不开口跟她说一句话。
给她喂水,给她擦脸擦手,给她换后背汗湿掉的巾子,给她喊护士换吊瓶,就是不跟她说话。
实在没事做了,干脆坐在凳子上抱臂倚墙闭目养神,只时不时抬腕看时间,注意着打饭的时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阿砚。”文海棠恢复了些精神,轻轻喊了他一声。
赵砚钦睁开了眼睛,却没理她。
文海棠抿抿唇,赵砚钦立马拿起水杯要给她喂水。
文海棠摇摇头,用没有打吊针的手拽住了赵砚钦的衣角,“你怎么了?”
见她并不是要喝水,赵砚钦递杯子的手一转,自己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温开水,转身又坐了回去,只当没看到她拉住自己衣服的动作。
刚刚苏醒的文海棠哪有多大的力气呀,轻易就让他挣脱了。
文海棠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砚钦,憋着一股气不搭理自己。
赵砚钦心里难受,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才忍住不去看她。
他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文海棠。
打他认识文海棠开始,她的身体一直很好,除了当初从京市去矿区的路上,心大的姑娘在雪天的路上睡感冒了,他几乎没怎么见她生病过。
即使那次在雪天室外冻感冒了也就一两天的功夫她就恢复健康了,没有像这次这样病得气势汹汹。
他在生气。
生气文海棠心里有事不愿意跟他讲,非要独自跑去阁楼吹冷风,还不回应自己的呼喊。
天知道当他发现窝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文海棠时,他有多害怕。当他抱起软趴趴的文海棠时,他的身上有多火热,就映衬着文海棠身体有多冰冷。
想到这里的赵砚钦忽的起身疾步出了房门。
文海棠:----
没过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赵砚钦,而是一个中年圆脸的护士。
护士看了一眼吊瓶,见里面的药水还有一点点没有滴完,本着不能浪费,她站在吊瓶旁耐心地等着。
见文海棠一直看着门口,护士开口:“你丈夫应该是出去给你打粥了,一会儿就回来。”
文海棠扭头对护士笑笑。
护士也回以微笑,“你这丈夫可是称职得很呢,你住院着三天,就没离开过你,除了打饭上厕所就一直守着你。”
三天?
文海棠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在自家的阁楼上睡着了,太冷了,她也感觉自己应该要感冒了,可当时不知哪来的一股执拗劲儿非要看黎明日出。
没想到她竟然已经住院了三天。
“我的孩子们呢?”文海棠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护士弹了弹皮管里的液体,“孩子?一直都是你丈夫在这里照顾你,没有看见你的孩子来过。”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你丈夫送你来医院的场景哦,都快冬天了,他穿着背心和大裤衩抱着一件用衣服裹起来的你冲进医院时,真真是把急诊室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后面还追着两个居委会的干事,这要是再往前两年放一放,保准还没送你到医院来就被人按在地上拉走了。”
护士笑说着,这时最后一滴液体也下来了,她眼疾手快地拔了针,再次对文海棠说:“你丈夫可真是疼你呀!”
文海棠抿唇嗯了一声。
收拾好东西,护士很快就出去了。
文海棠正想着往上坐起来,门又开了。
“你干什么?又要折腾什么?”赵砚钦冲进来,握着文海棠的肩膀就将人按回了枕头上。
眉心皱成了拧巴的川字,文海棠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将他推平,“躺着不舒服,我想坐起来些。”
“医生让你乱动了么,老实躺着不好么?”
文海棠顺从了他的力道重新躺下,“那你帮我去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下床?”
“不去!不能!”
文海棠再次换了个话题,“你刚刚是去给我打粥了么,我好像有点饿了!”
赵砚钦低垂的眼睫眨了眨,他只是因为她终于退烧醒过来了太激动,又不想被她看见,这才躲出去的。
饭盒还在柜子里呢,拿什么去打粥。
不过,听到文海棠说饿了,他还是立马就去拿饭盒了,“你等一会儿,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开始放饭了。”
文海棠见他终于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她立马顺杆子往上爬,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怕他再次拽走,这次文海棠用了很大的力气。
可赵砚钦只看了一眼她被针头扎得泛青肿胀的手背,就没有了力气去挣脱她了。
他失了力般坐在了床沿上,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赵砚钦,对不起。”文海棠立马道歉,“害你为我担心了!”
赵砚钦叹口气,抬起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瞅着脸色依旧苍白的文海棠,“不能有下次了,知道么!”
他总是对她狠不下心来!
“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