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熙鲜少与同龄人一起玩,禾本生虽然小他几岁,但也算得上是唯一的玩伴了。
禾本生素日里需要练功,他唱旦角,练嗓音和身段,还练词功。
辰熙时常去听他唱戏,化妆的时候陪着,插簪的时候陪着,吊嗓的时候陪着,跟个人型挂件一样。
禾本生原本还挺高兴,后来他来得太频繁,几乎是一整天都泡在戏园子里。
禾本生问他:“你不上学堂吗?”
辰熙答:“上学堂没看你唱戏好玩儿。”
禾本生眉毛高高挑起,他脸上化着妆,嘴巴小小红红,眼角挑起老高。
禾本生撵他:“那不成,没学问,我就不和你玩了,我平时还得问你那些个戏词,你要是没学问,我就只能去找师兄了。”
辰熙撇嘴,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嘴角却偷偷勾起,故作嫌弃道:“你一个小人儿怎么什么都管,跟个老婆子一样。”
禾本生也不恼,只是催促道:“快些去学堂吧,别让先生久等了。”
辰熙这才不急不缓起身,踱着步子往外走。
禾本生还在后头催他:“你走快些,阿克都比你走得快!”
阿克是上次逛夜市的时候辰熙给禾本生送的一只龟,辰熙念叨着:“‘千年的王八万年龟’,老板来一只。”
然后辰熙把玩一番,就把龟丢给禾本生了,说着:“送你,好好养着,这龟能把你送走。”
禾本生还是第一次摸这玩意儿,他六岁便进了园,一天到晚都在下苦功,少有闲暇的时候。
以前在家中,他年纪又小,四五岁刚记事时,乡里就闹了饥荒,饭都吃不上,飞禽走兽虫子树皮全被饥饿的乡民清扫一空。
河中常见的那种小鱼都被吃绝种了,更别说是龟这种稀罕玩意儿。
既然辰熙送了给他,那小王八就是他的了。小王八便被禾本生带回戏班子好生伺候着,若是得了赏,禾本生就攒着,给小王八买肉吃。
辰熙吃味,骂他败家。
禾本生对着他笑,眉眼弯弯
年岁渐长,禾本生身量在寸寸拔高,长相也出落得越发清柔俊秀,尤其是那身段,套上戏服,长颈细腰,比寻常女子都要柔美几分。
禾本生平日里喜穿对襟长袍,衬着俊秀的面容,便多了几分书生气息。
禾本生没上过学堂,辰熙上完课就来寻他玩,被禾本生逮着,请教学问。
辰熙有什么法子吗?自然是宠着呗,于是教他识字,跟他讲明书中道理。
禾本生脑子灵活,人也聪明,补习班老师教得也勉强到位,所以也能自己看完几本书。
与在学堂摸鱼的辰熙相比,禾本生是真的热爱学习,一有空,手中就捧着本书,读得如痴如醉。
辰熙有次问他,也不干脆赎了卖身契,来跟他做伴读。
禾本生拒绝了:“花班主待我极好,我进戏班子,是花班主的关门弟子,他只有我这一个徒弟,我要是走了,花班主怎么办?”
辰熙敲他的脑袋,十九岁的少年郎,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一些,板起面孔的时候,煞是怕人。
辰熙:“你这小娃,心思咋这样多?没了你,花班主自然会收其他人当徒弟。”
禾本生还是没应,只是含着笑看他。
辰熙也看着他,现下两人坐在梳妆台台前,光线不甚明亮,炽光灯在头顶上洒出昏黄的灯,禾本生坐在灯下,他脸上油墨未卸,身型还未到发育期,清清俊俊跟个小姑娘一样。
辰熙暗自心想,这禾本生咋生得比学堂中最好看的女同学还好看。
禾本生于他说:“后日,我便可登台了。”
辰熙来了兴致:“唱的哪出戏?”
禾本生张口就来了一句尖尖细细的戏腔:“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
辰熙本是在认真听他唱戏,扭头一看,禾本书在笑他。
辰熙察觉到不对,这才反应过来:“恼我前几日没来找你?”
禾本生:“哪里敢,辰大少日理万机,我自然不敢多加置喙。”
辰熙哈哈一笑:“放心,这次绝不会放你鸽子。”
禾本生瞥他,似乎对他的话不屑一顾:“这话说得轻巧,也不见你把我要的书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