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问钰有些莫名地抬头,见世子眉眼略带嫌弃,知晓能从他嘴里说出谢之危的名字有多么的不容易。
“不图什么呀。”姜问钰说。
谈殊笑道:“你不是说心悦他吗?”
瞧着是笑了,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姜问钰微怔,目光懵懂看着谈殊:“心悦就一定要图点什么吗?”
谈殊垂着眸,看她脸上细微的变化,没瞧出任何东西,反而差点把自己弄得摇飏无主。
姜问钰以目光轻点他身上的笛子,握着点心匣子的白净手指悄无声息地敲了一下盒子边缘。
一炷香时间不到,马车便停下。
车夫转头告知车内的两人到了。
姜问钰将点心匣子合上前,眼眸微弯问谈殊:“世子,你真的不饿吗?”
谈殊道:“不饿。”
“哦,那我把点心盖上了。”姜问钰盖盖子的时候,谈殊已经利落下了马车。
姜问钰掀开车帘,谈殊朝她伸出手臂。
姜问钰静了静,才把手搭在他胳膊上,借着力稳稳妥妥下马车:“谢谢世子。”
谈殊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街市各类铺子林立,茶楼酒肆、首饰布料铺子,香味四溢的面点铺子,人群熙熙攘攘。
姜问钰仰头,看向写着‘仲氏医馆’明晃晃四个大字的黑漆金字匾额。
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侧首看谈殊:“世子,子鹊师伯这会儿应该在问诊,我们先去后院等他,可以吗?”
谈殊余光扫去:“可以。”
姜问钰进门,小厮瞧见她,兴致勃勃打招呼:“姜姑娘来了。”
姜问钰话说得温温柔柔:“嗯,许久不见呀。师伯不忙后麻烦告诉他我在后院,谢谢。”
小厮应没问题。
姜问钰带着谈殊绕过前堂,进了后院,跨过一道月亮门时,谈殊问她:“你经常来这里?”
“没有。”姜问钰说,“我很少来这里。”
谈殊想说你跟那小厮看起来挺熟的,但觉得这话说出来挺怪的,就没搭话,只是若有若无嗯了声。
“我基本每月来一次医馆,不过子扁师父常年在外游历,不在医馆里,所以我都是来见子鹊师伯的。”姜问钰道。
谈殊瞧着她。
“世子你应该见过师伯吧,师伯虽然看起来有些严厉,但是他人非常好。”
谈殊挑眉看了姜问钰几息,鼻腔里意味不明地轻轻哼笑了声:“在你眼里有不好的人吗?”
“都挺好的呀。”姜问钰眼底腾起求知的渴望,“世子你觉得谁不好?”
谈殊见她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神色平静道:“你高兴就好。”
姜问钰点头:“子鹊师伯人真的很好!”
越过三道月亮门,姜问钰领着谈殊走到仲子鹊下棋的地方。
“世子,我们在这里坐着等一下吧。”姜问钰弄了弄裙子,施施然坐在石凳上,垂首盯着桌上摆着的棋盘。
盘上布着二十来枚棋子,黑白对峙,这一局尚未毕。
棋局变化繁复,越发朦胧,看似白棋已胜定,但黑棋未必没有反胜的机会。
看来仲子鹊钻研此局的破解之法,还没研究出来就去替人诊治了。
谈殊落座在姜问钰对面,见她双手托腮,入神盯着棋局的模样,分外乖顺。
“会下棋吗?”他问。
姜问钰头也没抬,微微蹙眉:“会一点点。”
谈殊黑漆漆的眼珠一瞬不瞬注视着姜问钰,见她捻起一枚黑棋,却迟迟没有落棋。
“世子,听说你的棋力很好。”姜问钰指腹摩挲着棋子,轻声说,“倒让棋圣关先生三子都能打得他落花流水。”
谈殊漫声道:“是倒让四子。”
“哦?”姜问钰抬头看他,目光带着点点崇拜之意,“世子好厉害啊。”
谈殊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跟她视线相接。
姜问钰大老远瞥见仲子鹊走近,兴奋站起身来,嗓音甜脆喊道:“师伯!”
谈殊扭头看去,仲子扁的眉毛胡子已然花白,但面相还是神采奕奕。他在看见姜问钰的瞬间,闪着严厉目光的褐色眼睛露出一丝慈祥。
姜问钰小跑过去,笑颜如花:“师伯,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你不给我添乱,我正舒适呢,没空想你。”仲子鹊嘴上虽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很明显。
姜问钰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减,甜声道:“我可想师伯了呢。”
仲子鹊走上前,看见了谈殊,扭头疑惑看姜问钰。
“师伯,你见过世子吧。”姜问钰说,“我们想问问子扁师父的事情。”
仲子鹊若有所思,走近,视线落在那盘棋局上,眼前突然一亮。
困惑他两日的死局,活起来了。
本来毫无胜算的黑棋反败为胜,赢了白棋。
仲子鹊看看姜问钰,又看看谈殊,最终目光回到姜问钰身上。
姜问钰笑道:“师伯高兴了吗?”
仲子鹊细长眼睛一眯,短促笑了一下:“你这丫头。”
“师伯高兴,我就高兴。”姜问钰拿出仲子扁的两封信,“麻烦师伯看一下这信是不是子扁师父写的。”
仲子鹊坐下,仔细看了几遍,好半晌,一脸沉重道:“是子扁写的。”
姜问钰假装惊讶:“真的是啊?”
“他的字迹我不会认错。”仲子鹊微愠道,“这混账小子又跑出去鬼混了!你别学你师父,他整日不伦不类,净不干正经事情。”
嗯?鬼混?
姜问钰和谈殊相视一眼。
“鬼混什么?”姜问钰不解问,“子扁师父不是失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