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危跟掌柜说话期间,余光扫向别处,忽瞧一抹衣裙飘飞。
他侧眸看去,那个皓齿朱唇,杏眸乌黑的少女,除了他的小青梅还有谁?
就在他准备叫住姜问钰时,又看见了站在青梅身后的男子。
二人捣鼓发带的亲密动作让谢之危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翻涌。
烦闷不已。
外面市集的喧嚷人声响亮,茶肆里却静得针落可闻。
姜问钰无辜地眨了眨眼。
谈殊只淡淡扫了眼他们,若无其事跟在姜问钰身后。
谢之危冷冷盯着谈殊,目光中似有寒铁光,牙关绷紧问姜问钰:“钰儿,你怎么在这里?”
姜问钰一双杏眼又清又亮:“我来找子扁师父。”
“仲子扁?”谢之危皱眉。
“对啊。”姜问钰笑眯眼答。
谢之危想起来了太后患疾病,太医无计可施,谈殊则一直在给太后寻觅良医,近日在查仲子扁的行踪。
“找仲子扁,用不着你。”谢之危目光强硬瞄了谈殊一眼,和姜问钰说,“此事与你无关,别掺合。”
自家小青梅是个完全没脾气、柔弱无辜的小白兔,像是谈殊这种作恶多端的大灰狼,一根手指就能压死她。
肯定是谈殊用身份强迫姜问钰。姜问钰才不得不帮他找人。
姜问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子扁师父是我师父啊,我也想找到他。”
“世子爷自会找到,你等着就好。”谢之危目光凉薄了几许。
闻言,谈殊轻哂了声。
不知是在嘲笑谢之危,还是在嘲笑什么。
谢之危看姜问钰站得离谈殊那么近,心中就更恼火,他不由分说想将姜问钰拽到他这边,结果人还没碰到,手被一截东西拦住——
谈殊筋骨分明的长指拿着笛子,挡住了他的手。
谢之危有一瞬间愣住。
谈殊神色冷淡,漆黑的眼眸带着一丝警告。
“别碰她。”
谢之危愤然收回手,怒道:“我与钰儿自小认识,世子爷凭什么说这句话?!”
“谢大人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的,”谈殊轻扯嘴角,话音里带了些嘲意,“七公主的驸马?”
谢之危一噎。
李如意眸光微顿,震惊看着谈殊。
谈殊和他们的关系向来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这群皇亲国戚天潢贵胄,尤其像是李景恒他们这样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从不缺人追捧和歆慕。
谈殊却是个例外。
在李如意眼里,谈殊冷血、没有心,没有人敢接近他。
尽管谈殊姿态散漫,神色淡淡,但她们瞧见谈殊总是会莫名颤栗。
李如意看向和谈殊站在一起的姜问钰,匪夷所思的同时,一颗心沉到谷底。
方才谈殊明明是故意弄姜问钰头发的。
为的是让谢之危看见。
李如意眼角向身侧一瞟,黯然神伤。
谢之危……
谢之危皱着眉看向姜问钰,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子扁师父对我很好,我一定要找到他。”姜问钰眼尾弯弯,嗓音清脆:“谢哥哥肯定不会让我做一个背弃师门的人的!”
一声‘谢哥哥’,谢之危底气立马足了。
姜问钰只是帮忙寻找仲子扁而已,他们近十年的感情,岂是谈殊能轻易破坏的。
谢之危豁然道:“认识这么多年,谢哥哥何时让你为难过,你要找仲子扁,我也会帮你的。”说话间,还不忘带着些敌意看向谈殊。
姜问钰假意点点头,余光瞥了眼像个透明人,心不在焉的李如意。
朝廷官员,面对貌美高贵公主的倾慕有几个能把控得住。
谢之危喜欢谁,谁喜欢谢之危。
姜问钰不关心。
她对抢男人不感兴趣。
谈殊手里的笛子轻碰了碰姜问钰,不容置喙道:“走。”
谢之危心一提:“去哪里?”
“仲氏医馆。”姜问钰挥手道别,“七公主再见,谢哥哥再见。”
李如意猛地抬头。
没想到姜问钰会跟自己说话。
谢之危看着姜问钰离开的背影,觉得心头一片空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
都城的街市,人来人往,吆喝声和叫卖声混在车水马龙里,俱是人间的热闹烟火气。
姜问钰跨过门槛,左右张望,目光锁在站在马车边等她的谈殊身上。
突然间心下怃然。
世子这家伙,半点也没想藏匿自己的心思。
好似空寂山谷里最响亮的一声轰雷。
强势且明亮。
但他的强势与谢之危的强势又不一样。
起码不让人反感。
姜问钰轻轻摇了摇头,弯着眉眼走过去。
谈殊撩起眼皮,视线定在她身上。
远处一辆马车仿佛不受控制,飞驰般奔来。
谈殊眉头一紧,手疾眼快把姜问钰往回拉。
猝不及防,姜问钰被拉得一脑袋撞进他硬邦邦的胸膛。
马车的轮子压过泥坑地,飞溅起的水洒到她方才站的地方。
谈殊睨了一眼姜问钰的裙摆,依旧干净无暇,没沾到污渍。
他暗自松了口气。
谈殊见姜问钰没作声,心口一悸,忙松开攥着她的手腕。
他往后退了小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姜问钰一脸生无可恋揉了揉鼻梁,眸里泛着涟涟水雾,瓮声瓮气道了声谢。
“谢谢世子。”
她衣服是没脏,但鼻子好疼。
世子是铁做的吧。
闷脸一撞堪比毁容。
两人掀开帘子,面对面坐在马车里。
马车缓慢向前挪动。
姜问钰双手趴在车窗,细银的镯子贴着皮肤往下滑。
外面百姓行色匆匆,热闹非凡。
偶有香酥的气味飘过来,姜问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谈殊目光扫过姜问钰柔软细腻的手腕,指骨轻叩了下点心匣子。
姜问钰闻声,回过头看他。
谈殊示意她打开:“吃点东西。”
姜问钰打开一看,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点心糕点,她瞪大一双杏眸,夸道:“世子,你人也太好了吧!”
“你脑子也挺灵光。”谈殊笑道。
姜问钰一怔。
这是什么互夸游戏吗?
不是吧。
莫名被夸的姜问钰呆呆看着他。
谈殊也在看她:“不吃?”
姜问钰点点头:“吃的。”她没再看他,低头安静吃点心。
谈殊余光扫到锦盒,发现她所有口味都尝了个遍,除了杏仁的。
“不喜欢杏仁糕?”
姜问钰:“嗯,我杏仁过敏。”
谈殊哦了声,随口道:“那怎么听说有人前几天在玉香楼点了杏仁饼?”
前几天,谢之危给姜问钰点的杏仁饼。
青梅竹马,他连她杏仁过敏都不知道。
姜问钰并不在意谢之危知不知道,但听到谈殊平静问出来,眼睫毛还是抖了抖。
她咬着一块糕点,甜糯香味在舌尖溢开,轻声道:“谢哥哥也是好意。”
这算哪门子的好意?早死早投胎?
谈殊单手支着脑袋看姜问钰,突然问:“你图谢之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