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忐忑不安。
姑娘,世子爷是叫你起来跪着说话,不是叫你站着啊!
姜问钰觉得周围呼吸声有一瞬间消弭了。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此处乃是世子之地,无诏令擅闯者即送死。”
姗姗来迟的沈淮早听暗卫汇报事情经过,他走上来,向谈殊作揖:“下官沈淮见过世子。”
谈殊只淡淡扫了他一眼。
沈淮,内阁少傅。
据谢之危说与世子交好,明里是酒肉朋友,暗里是世子的手下。
“姑娘来此作何?”
沈淮面露温柔,看向姜问钰,有礼节问道。
“民女是来找人的,不小心误扰世子,恳请世子爷恕罪。”姜问钰带着哭腔道。
“哦?”沈淮对血腥味敏感,目光从姜问钰耳朵上的血迹移到谈殊正在冒血的掌心。
对上他窥视的视线,谈殊面不改色:“眼睛不想要了可以喂狗。”
姜问钰目光始终往下,听闻,眼泪又如珍珠掉落:“世子爷……民女胆小,眼睛能喂兔子吗?”
谈殊:“……”
沈淮:“……”
姜问钰内心开始焦急了。
抓捕她的官差就要到苏府了,到苏府看不到人肯定会来玉香楼。
她需要在官差到来之前获得谢之危的信任。
这世子爷和这姓沈的怎么就没完没了。
谈殊没再说话,略淡扫了姜问钰一眼便转身进包厢。
外面欢乐的众人尬笑而过,继续演奏、喝酒、吃菜。
四周再度变得嘈杂起来。
姜问钰暗自松了口气。
沈淮视线从紧闭的门收回,看向姜问钰,温和问:“姑娘,是要去西厢找何人?”
东厢是世子的地,西厢则是锦衣卫常用,若是她说谎,今日就会死在这里。
沈淮处事十分谨慎,绝不放过一个可能的刺客。
姜问钰也未曾想瞒,直说:“回大人,民女是苏府之人,名唤姜问钰,今日来此是找寻谢之危谢大人。”
沈淮的确有听说过谢之危养了个妹妹在苏府。
他收敛警惕,同她道:“如此就不干扰姑娘寻人了。谢大人在西厢,姜姑娘莫要再迷路了。毕竟东厢与西厢相差甚远,稍不慎踩空,从三楼摔下去谢大人会心疼的。”
姜问钰艰难站起身,朝他道别:“谢沈大人提醒,民女自会记住。”
这人显然话里有话。
不过姜问钰没时间跟他扯,简单道别便往相反方向走。
沈淮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在门口敲了几下,得到应允,推门进去。
谈殊见他来,直接把手伸出去,示意包扎。
显然是等着他呢。
谈殊已经用酒清理了一遍,沈淮瞧着触目惊心的手掌,不由得啧了声:
“那姑娘都不知自己今夜是怎么跟死神擦肩而过的。”
谈殊的弓箭快、准、狠,一个不留神便没命了。
他听到异常的脚步声,极其迅速做出了反应,就在箭即将出的刹那,他看清了来人。
少女生得纤白明媚,一双璞玉似的眼睛,清澈中混杂着懵懂、焦虑。
箭已出,谈殊只能借掌中之力使其偏离要害,从姜问钰的耳边擦过。
谈殊转动眼眸,看向沈淮:“如何?”
“姜问钰,苏府的表姑娘,也是……”沈淮故作拖了下音,“谢之危的妹妹。”
锦衣卫与他们不对付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谈殊和谢之危对彼此也是相当了解。
谈殊:“妹妹?”
什么时候冒出了个妹妹?
“不是亲生的,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谢之危相当上心,据悉是担忧别人抢了去,一直藏在苏府,鲜少出门。”沈淮道,“今日出门是寻谢之危的,没想着迷路了。”
谈殊手指轻叩桌案,若有所思。
*
东厢的闹剧许是传到了西厢。
姜问钰还没走到尽头,就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红色身影。
谢之危一袭大红曳撒,衣摆绣着张牙舞爪的图案,一双黑色皁皮靴。
他站在那,高大英武,瞧得出勤于练武,和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钰儿,如何,可有受伤?”
谢之危的声音清朗沉稳,与她上辈子临死前听到的显然不同。
不是他吗?
姜问钰对声音的敏感度一般,但谢之危的声音她听太多了,一次便听出了。
不是他。
她洋溢起灿烂的笑容:“谢哥哥,我没事。”
谢之危瞄到她耳朵上的血迹,眼眸微寒:“他伤你了?”
他果然知道方才在东厢发生的事情。
姜问钰不由得怀疑,苏府里也有他安插的人,这样的话,她是否还能相信他?
姜问钰抬手摸了摸耳朵,是半凝固了的血液,她慌乱起来:“谢哥哥,我耳朵掉了吗?”
谢之危脸色缓和了些,拿帕子替她擦干净:“傻瓜,掉什么掉,只是沾上了血液。”
姜问钰明显松了口气。
谢之危被逗笑了,领着她进屋,给她倒了杯热茶,问:“今天来找我是何事?”
姜问钰手指揪着裙摆,眼皮耸拉,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谢之危:“有什么话不能跟谢哥哥说的。”
姜问钰慢慢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哥哥,有人要杀我!”
她的话显然惊到了谢之危,他倒茶的动作一顿,茶水落在茶盏外,洇湿了一片。
“谁敢杀你!”谢之危骤怒,眸似寒潭冰冷,“我护着的人,谁敢动!”
他顿了顿,忽然问:“是世子?”
世子?
关他什么事?
姜问钰一颗大眼泪挂在睫毛上,嗒滴落在茶里,泛起涟漪,分外可怜。
她摇头道:“不是世子。”
“那是何人?”谢之危待她向来耐心十足。
姜问钰接过他递来的手绢,细声道:“今日我奉舅娘的指示到吏部员外郎府邸替林大人看病回家中,收到了这样的字条。”
谢之危展开,上面写着五个血淋淋的字。
【你死,或他亡。】
谢之危脸色铁青,眼神冰冷,死死盯着恐怖威胁信。
“你可知是何人送至府中的?”
“不知。”
姜问钰打了个寒颤,谢之危才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发怒了,怕吓着她,他保证道:“放心,谢哥哥不会让你受伤的。”
姜问钰点头:“嗯!”
谢之危视线掠过她的耳朵,想起某些讨厌的事,对姜问钰说道:“近日莫要出门了。”
姜问钰眼神清澈坦荡,一望见底,紧张问:“是真的有人要害我吗?”
“不是,别担心。”
姜问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谢哥哥是碰到麻烦了嘛?”
谢之危心暖和了些,但想起某个人,还是下意识冷笑一声,眸里暗沉:“没事,一条疯狗罢了。”
“没事就好,谢哥哥要一直平安康顺。”姜问钰抿唇,明媚笑道,“我会一直保护谢哥哥的。”
谢之危坏心情一扫而空:“嗯。”
两人闲聊没多久,谢之危就要出都城办事,便顺势送姜问钰下楼。
他们从三楼往下走,楼下忽然动荡起来,紧着一群人威风凛凛走进来,为首的人戴着缠龙的发冠,行走间衣摆上的龙尾分外瞩目。
“东宫捉拿重犯姜问钰,闲者回避!”
姜问钰脸色顿变。
东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