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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夫,我夫君他如何了?”

薛容手指搅着帕子,急急开口问道,脸上满是布满愁容。

年过半百的老者沉吟片刻后徐徐起身,眉头紧皱,“大人脉象极为不稳,这是中了毒的征兆啊……”

薛容一听,脚步一个不稳,险些跌落在地,由得彩月在一旁搀扶着她。

“可,可有救治之法?”

她声音轻颤。

徐大夫缓缓摇头,“难上加难。”

薛容险些晕倒。

沈子衿此刻也是满脸凝重,握着帕子的手缓缓收紧,侧首望了眼薛容,让彩月先带她去侧厅歇息,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老者身上。

“方才大夫说难上加难,这么说来可是还有医治之法,还请大夫告知,若我阿爹醒来必当重谢于大夫。”

徐大夫轻抚了抚山羊须,轻叹一声,“并非是我不愿告知,只是这解毒之法实在太过于罕见,所以这才说难上加难呐……”

“这毒我几年前见过一回,也曾见人救治过,解毒之人便是云蓟先生,但据我所知,这云蓟先生已是失踪许久了。”

说着,露出满脸遗憾而羞愧的模样。

“当年与云蓟先生有幸一遇,也不过是学了些皮毛,可差得太远了。”

云蓟先生?

话音刚落,沈子衿便是一怔,而后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立刻吩咐枕月去将她房中那个小匣子拿过来。

等到枕月将匣子搬过来沈子衿打开时,众人这才注意到匣子里竟然满满当当的都是药瓶与药方。

“这,这是……”

徐大夫一脸瞠目结舌,待看清上面的字样时更是喜形于色,激动到涨红了脸正准备说什么时被沈子衿垂首打断。

“还请大夫先救我父亲,待他醒后再言其他也不迟。”

有了云蓟先生当初给自己的东西,徐大夫不过半刻便是摸索出了解毒的方子,迅速写好便去配药了。

待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沈子衿这才空出时间询问楼彦遇刺一事,才知是从寺庙回来时在路上遇刺,当时听说是前方有马受了惊,伤了不少人,歹人许是那时趁乱将毒针刺进楼彦身体里的的。

沈子衿扫了眼屋外站着的人,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询问离自己最近的护卫,“今日方砚未随父亲一起去寺庙吗?”

护卫低着头,恭敬答道:“今日方大哥家中老母出了岔子,便与老爷告了假回家看望去了。”

方砚是家生子,与楼家是签了死契的,而楼府对他又有救命之恩,素来与楼彦形影不离,是楼彦最忠心的护卫,且其功夫不弱,若他在身边定然不会让人近了身,然而这次遇刺正好在方砚休假时期发生,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而那人既然知道楼彦今日的行程,又能知晓方砚今日不在府,很大可能便是她如今眼皮子底下的这群人中的某个或者……某些。

沈子衿眼眸微敛,正垂眸想着什么时,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二小姐不好了,门外突然来了官府的官差,非要说老爷与戎族有勾结,要闯进来那人,被三公子和十三皇子暂时拦在门外了。”

沈子衿一怔,顾不上院落里的人,低低吩咐了卧山一句看好阿爹便匆匆朝外跑去。

院落人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一人隐在人群中,见此情景趁众人没注意迅速离开了原地。

楼府大门处。

“十三皇子,楼公子,还请不要让卑职难做。”

为首的一人身着紫黑色官服,面色冷肃,赫然便是之前与楼府有过一些纠葛的章庭。

“章庭你这是什么意思,毫无证据就敢来楼府抓人,沈清河便是这么教你的么?”

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站在一干官差面前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怒意地盯着面前不苟言笑的青年。

“若无证据,卑职也不敢带人前来,十三皇子,今日大理寺卿只是奉命办案,还请殿下不要阻挠。”

“连本殿下的话都不听,章庭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苏栩一震衣角,上前一步,与楼祁并肩而立。

“我阿爹一生清正,又岂会与戎族同流合污,章大人莫不是搞错了?”

楼祁立在门口,不肯退让半步。

仍是一脸铁面无私,正欲说什么,便听一道女声从府内传来。

“阿弟说的不错,我阿爹向来清正刚直,断然不会做出与戎族有所勾结的事情,其中定然是有些误会。”

女子纤细的身影显露在众人面前。

“阿姐……”

见到沈子衿的身影,楼祁面色一喜,正欲说什么被女子轻描淡写瞥去一眼,紧接着她朝一旁的苏栩微微行礼便是重新看向章庭。

“章大人,方才在院里听您说是有证据,可否告知是何证据?若是有了误会,也好让我们自证清白,也避免大理寺法费周章抓错了人白白浪费时间精力不是么”

章庭沉默几瞬,这才缓缓道来,“今日大理寺收到一封书信,赫然是楼大人与戎族通信的往来证据,经确凿确实出自楼大人之笔。”

“章大人,敢问这封信是何人呈上去?”

章庭神色微闪,“这信是今日申时出现在大理寺门口的,见到信时并未见到人。”

沈子衿面色一顿,袖中的帕子轻轻攥紧,眼底偶有郁色,申时……赫然便是阿爹回府前半个时辰。偏偏在这个时候,阿爹病重,阿娘昏迷,楼家无人主持大局的时候出现这档子事,明显是之前就算计好了有意针对楼府的计策。

她稳了稳心神,脸上依旧沉静,继续开口道:“章大人此番辛苦周折跑一趟,想必已经从街坊邻居口中知晓我阿爹正是在大人发现那封信时前半个时辰内遭歹人陷害的,如何危在旦夕,不能亲自现身作证,然而事出突然必有妖……若章大人信得过楼瑾,还请多通融几日,我必会找到证据证明我楼府清白,何况此时正值中秋夜宴,我楼府奉圣恩主持宴席,若是这个时候出了岔子,想必章大人那边也难做。”

说着,缓缓移了移脚步,稳稳地站在大门。她脊背挺得笔直,犹如一杆枪直逼云天,神色间未见丝毫女儿家的仓皇失措,便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不能移开目光。

章庭眼眸微澜,此时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章大人莫不是心软了?”

章大人面色一暗。

沈子衿抬眸望去,这才注意到站在章庭左后方的赫然便是去年有过一面之缘的赵乾,眉心微皱。

赵乾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她脑子里骤然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望向他的眼神微微暗了下去。

赵乾抖了抖衣袍,呵呵笑了几声,“章大人莫不是忘了如今可是证据确凿,都是楼彦的笔迹了还谈何污蔑,说什么通融几日,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章大人可担当得起吗?”

话语慢悠悠的,却是满含威胁。

章庭沉默几秒,持剑的手缓缓一顿,赵乾冷哼了一声,“若是章大人犹豫寡断,那赵某便要自己亲自捉拿叛贼了!”

说着,大手一挥,便要带人冲上前。

“放肆!”

沈子衿正欲上前阻拦,一支箭矢突然袭来,稳当当地插在两队人马中间。

“慢着!”

随着一道清亮高亢的嗓音落下,一道纵马奔来的身影这才缓缓在楼府门前。

“叶小将军,”赵乾打了个手势,众人纷纷停下,他往前几步,冲着端坐在马上的人谄媚一笑,“叶小将军今日怎么来了?”

叶将阑剑眉微挑,余光瞥了眼正怔愣站在门口的几人,这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人,“怎么,你赵乾能来,我叶某就不能来了?”

赵乾拱手做笑,“哪里的话,叶小将军英勇非凡,自是哪都去的了……只是今日大理寺办案来捉拿叛贼,恐怠慢了叶小将军。”

“哦,”叶将阑从马上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道,“这儿哪里有什么叛贼,莫不是赵大人说的是你自己?”

赵乾作揖的手一顿,脸皮抖了抖。

“叶小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赵家虽说只是一员小官,却也是忠心于朝廷,甘为朝廷肝脑涂地的。”

叶将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撇开目光望向面色冷峻的章庭。

“叶小将军此刻到来,想必是有要事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啊,叶某此刻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的,方才圣上刚好下了旨,让大理寺配合太子殿下一同负责戎族的案子,章大人与赵大人先前走走得急许是没有等到旨意下达下来,所以叶某特来告知一声。”

叶将阑老神在在地走上楼梯,瞥了沈子衿一眼,微微颔首。

一个官差模样的人从叶将阑身后跑上前,附在章庭耳后说了什么,章庭轻皱了眉头,随后才重新看向叶将阑。

“如此,戎族的案子往后便要太子殿下与叶小将军多费些心了。”

“小事一桩,”叶将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如此,今日这事便散了吧。”

“那如何了得,这楼彦勾结戎族,今日之事就如此作罢?”赵乾脸上又惊又怒,这话竟是对着叶将阑开口说的。

叶将阑脸上虽带着笑,眼底却不见分毫。

“怎么太子殿下的想法赵大人也有异议?”

赵乾浑身一颤,连忙垂头。

“不敢不敢,即使殿下的意思想必早已胸有成竹了,不过这勾结戎族一事却是不容小觑,圣上也极为挂心,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叶将阑望向他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冷笑一声,“赵大人可真是为国分忧啊,八品录事的职责还真是委屈你了,不过嘛……”

他语气一顿,“这戎族之事叶某可没说不审,只是这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楼府是否勾结戎族尚未可知,就算是今日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但章大人也该知道两日后便是中秋宴会,这宴席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让楼府办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我可担待不起啊,所以若要审,也该讲个轻重缓急的道理你说是吗,章大人?”

叶将阑的目光如炬,堪堪与他对上,后者冷汗直冒,连忙作揖附和:“叶小将军说的是,是下官僭越了。”

随后,一群人便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楼府。

“今日,多谢叶小将军了。”

沈子衿对着叶将阑俯身行礼。

“楼二小姐客气了,叶某不过是奉殿下之命前来而已。”叶将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色的小瓶子。

“听闻楼大人中毒了,这是上好的丹药,有舒缓抑制的功效,许是能帮上些忙。”

沈子衿接过。

“多谢,还望叶小将军代我向殿下道谢,今日之事若非没有二位,恐怕难以善了。”

等将叶将阑与十三皇子送走后,后院徐大夫已经研制出了解药给楼彦服下了,病情总算得到了缓解,再让枕月遣人去和楼婳道了声平安,今日幸亏楼婳并未在府,要不然动怒对于孕妇来说可并非好事。

沈子衿一人坐在窗前,指腹细细抚着翡翠色的瓷瓶,骤然想起今天傍晚叶将阑离开前与她说的那番话。

“戎族之人已有了线索,所以今天下午殿下便匆匆赶去了皇宫求了旨意,想必不用我多说楼二小姐也该知晓殿下对此事是如何的上心,不然也不会派我亲自前来……”

她垂了眸子,神色微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