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乌勒，你说塞万，就是那个用火把整个部族全部烧干净了的孩子？！”
家主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
塞万伸手刚想帮家主把苹果捡回来，但听到了家主说的话，他就突然定住了。
火？
“是的，我可怜的莫拉，他才第一次展现出本格的能力，就被他的父亲……亲手丢下了大海。”舍乌勒空洞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颤抖。
塞万还没有看过家谱，现在的他，其实真的一点也没有听懂。
家主嗫嗫地说道，“可是，他把整个部族的人都杀光了啊……”虽然他当时只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可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的吧。
“那是达库犯的错误，怎么可以怪到莫拉的身上，他还刚刚出生啊！”
塞万懵了，“舍乌勒，家主，你们说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听懂……”可以先给这个可怜的我稍微解释一下吗？
家主定了定神，有点复杂地看了塞万一眼，“小塞万，我先给你说我看到的吧。”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地上的苹果捡了回来，然后在腰间一晃，苹果就又消失不见了。“这是一个写在家族记录里面的故事，家谱上也有一个绘画版本的，不过那个比较简略。你听完我说的，再听舍乌勒的吧，我觉得，我看到的和祂要说的故事，可能不太一样。”
舍乌勒没有阻止家主先说的这个决定，只是开始不断地重复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祂的声音很轻很轻，不认真听还以为只是风声。舍乌勒好像陷进了回忆里面，只有那股仿佛化不开的忧伤，随着祂的语调，一点一点，弥漫到了山洞中。
家主侧过了身，面向塞万坐着，“我之前有稍微提过一下，先祖达库是一名德鲁伊，对吧。不过其实在早期，他还是一个部落的主祭，他们那个小部落在他的指引下，慢慢变得强大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强大，当族长决定跟另外两个小部落合为一个大部落的时候，达库的意见就不再重要了，而合并以后，因为他当初的反对，他主祭的位置也被迫“让”给了另外一个合并而来的德鲁伊。”
“先祖达库这是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算是吧，记录里说的，先祖达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为部族作出过任何的预言了。他当时还仗着自己可以预见灾祸的能力，与舍乌勒一起到部族外面的密林里独自生活，他会狩猎，舍乌勒也会采集和烹饪，除了定期出来换一点盐和布料，他们好像还过得不错。”
“那个时候，先祖和舍乌勒还没有孩子么？”那他们那个时候是几岁？该不会其实还很年轻吧……
“是啊，第一个孩子，哦，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莫拉，是么，舍乌勒是在跟达库出来独居后才怀上他的。记录里写着，「达库预言了，他的妻子，会在真正的子嗣诞生后死亡」，我也没法猜测先祖想什么，只知道，达库好像立刻就决定带着舍乌勒回部族了。他好像只会预言，不会医学……总之，莫拉是在那个大部落里出生的，虽然舍乌勒因为难产也遭了一场大罪，但总算是没有死……”
“艾德里安！你乱说！”
“舍乌勒，我只是照着家族记录说的，就算记录得不对，那也不是我写的啊……”你为什么要骂我呜呜呜。
“不对……不对……”舍乌勒的声音里有点急切，但一时之间又好像没想好该怎么说。
家主无奈地苦笑，祂是一族之母，自己明明被嫌弃，却还是想要亲近祂，这也是「霍尔」的影响么？
“舍乌勒，无论这记录错得有多离谱，也先让我说完吧，好么？不然小塞万真的会听糊涂的。待会儿你可以把它所有的错误都纠正过来的。”
家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舍乌勒的回答，这是默许了？嗯，不管了，先继续说下去吧。
“嗯，刚刚说到莫拉的出生，记录里写的，「第一个孩子，被达库抱起来后不久，就把整个部落焚尽了。」那个部落，好像有两百多人吧，除了达库和舍乌勒，全部都消失在了那场大火里。是的，消失，跟普通的火灾不一样，那些人没有尸骸，地上也没有焦黑，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如果不是那个地方也被烧成了废墟，那么他们就会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了。”
“……那-w-的火？”也是这样的？
家主点了点头，“其实有点像，但好像又不太一样，不过关于-w-的那个火环，其实家族记录里也没有多少，毕竟通常发现的时候，火也早已经烧完了，而且有些-w-一生都没有失控的。”所以当初我才会好奇啊，不过看完那个未来以后，我真的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奇过……
塞万刚想到仆从那个时候，现场会不会也像部落一样的时候，家主又继续说了，“记录上说，「达库带着这个灾难的孩子直接走到了悬崖，不顾舍乌勒虚弱的阻拦，把他直接丢进了海里。」我还是不去猜达库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家主突然觉得，自己在舍乌勒面前说这个故事，不是等于把祂的伤口重新撕裂一次么，可后面还有第二个孩子啊，要不，“小塞万，莫拉的故事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第二个孩子的故事还是等到我们提起他的时候再说吧。”
塞万平静地听完了故事，仿佛真的只是单纯地听了一个故事，心里什么感触都没有，尽管有着类似的火焰，他也没有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莫拉。
“舍乌勒，你还好么？我的已经说完了，但我看小塞万好像还是没有听懂的样子。”
舍乌勒的声音，空洞中带着一点忧伤，“……我想明白了，当初无论我怎么问达库，他都不肯告诉我的原因。他没有把那个预言，告诉我……”
哪个？「舍乌勒会在真正的子嗣诞生后死亡」的那个？
“孩子们，我跟达库，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莫拉，拉尔，和霍尔。最后，只有霍尔活了下来，或者说，是我让他活了下来。”
塞万和家主安静地听着。
“他们三个，都是达库向神明求来的孩子，天生就具有神明的力量，但却没有神明的灵魂，我和达库都知道，孩子在小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的，所以达库才会带着我离开部族，在外面，因为达库什么都可以看得到，所以就算出现了意外，我们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我不知道，他也得到了我的预言……”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固执地带我回部落，孩子明明马上就要出生了，他却完全不听我的，也从来都没有跟我解释过，原来，他只是想要改变我的未来么？”
“不过看来，他还是失败了，莫拉没有我的帮助，失控了，拉尔没有我的帮助，同样失控了，只有霍尔，是的，在我怀上霍尔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要亲自帮霍尔控制他的力量。”
“在霍尔出生的时候，我把灵魂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还那么小，又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呢，恐怕也只会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被达库亲手杀了吧。”
！“舍乌勒，你生霍尔的时候，不是难产而死的么？”可是达库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啊，所以才会……
“不是，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们虽然不是神明，但我和达库其实都有一些别人没有的能力，达库的预知可不是通过什么占卜和观星，他是可以直接看到的，那些仪式只是做做样子。而我，虽然也有一点预知能力，但最主要的，应该是操纵灵魂的能力吧，在我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可以操纵自己和别人的灵魂，也可以分出神念附在物体上面了。”
人，也可以分出神念……
“舍乌勒，什么叫还是一个人的时候？人真的可以变成神明么？”这句话是塞万问的。
“应该是可以的，但我反而希望不可以。现在的我其实还不是神明，硬要说的话，也只能算半神。我现在拥有的神力，其实不是我的，虽然霍尔希望它们可以变成我的，但我希望我只是帮你们暂时地保管着它们。”
呃……没听懂。
“我现在的神力，有霍尔的，也有莫拉的。霍尔因为我的缘故……已经，已经消散了。而莫拉，你也快要消散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我坚持了这么久，多么漫长的时间啊！我不能接受，我根本不想要什么力量，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塞万和家主面面相觑，这真的听不懂啊……
神力可以由一个人类的灵魂来保管的？
霍尔的灵魂已经消散了？可是「族徽」不就是「霍尔」么？他明明还在影响着自己的啊，昨天还帮自己应对完西蒙呢。
莫拉也快要消散了？那……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还有祂说不想要力量又代表了什么？祂不能自己拒绝那些力量的？
塞万听完舍乌勒的话，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塞万今天在舍乌勒这里，终于没有因为听到跟「神明」有关的事情而大脑一片空白了，可听到的内容，却又是现在的他所理解不了的，噢，头痛。
塞万是真的想问，可是舍乌勒的声音，听着就很痛苦啊，直接问也太冷漠了吧。
就在塞万想从自己突然开始「毫无人性」的小脑瓜里努力挤出一点同情心的时候，一旁的家主却说话了。
“舍乌勒，你说莫拉快要消散了，跟塞万必须要在16岁以前找到那只凤凰，这两件事是不是有关联的？”
“……是的，可以在16岁以前找到，我的莫拉就不会消散，但如果过了16岁，那再找到也没有意义了。我感觉到的，他的灵魂已经很弱了，这次如果还是沉寂，他可能直接就要消散了！啊！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霍尔！你为什么要逼我，我不要什么力量，我也不想成为什么神明，我只想要你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啊！如果莫拉真的消散了，那么，整个世界，就都给他陪葬吧！我会用他的火焰，焚尽所有的一切，让这里，成为他最温暖的墓穴……”
塞万一呆，整个世界？焚尽？这该不会就是维托里奥说的大灾难吧……
啊呸呸呸，这也太不吉利了，自己一定会努力去找凤凰的，家主也说了，不要小瞧了霍尔家族的势力的，还有几年吧，这……应该可以找得到的吧。
“舍乌勒，舍乌勒，你先不要激动，既然知道凤凰就在波德希尔海岸，那么妮蒂亚肯定也是知道的，是么？我们马上带小塞万过去不就好了，就算我不够厉害，不也还有瑞内么，那么就算那里有什么，都伤害不了小塞万的。”
“我不知道……我找不到……联系……被切断了……”
“那我们就去找吧。”
“他会躲着你们的，其他人一出现，凤凰就会离开，然后又要重新找，那或许就再也找不到了！你们不可以去！只能让塞万…只能让塞万去……”
“呃，我们带着小塞万去找也不可以么？”
舍乌勒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不可以，因为你们是霍尔。”
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舍乌勒好像不再激动了，山洞里回荡的声音，又变回一开始的那种飘渺和空洞。
“以前的你们，也是找过凤凰的，你们想对他做什么，不记得了么？”
“……？”家主茫然地摇了摇头，家族记录里面好像没有提到凤凰啊。
“你们想让凤凰，跟莫拉一样，在短时间里快速地涅盘，因为那样做，就可以加快灵魂飘散的速度。”
！
以前的家主？真的已经疯狂到了那样的地步了么？
“所以除了塞万，你们谁都不可以去，就连瑞内也不可以去。艾德里安，如果你真的想帮助塞万，就让所有的族人，远离波德希尔海岸吧，你们谁都不可以靠近那里的。”
家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塞万基本有听没有懂，只明白了一部分：16岁前的自己，要到一个叫做波德希尔海岸的地方，不能依靠任何族人，还必须找到一只可能躲在山洞里面的凤凰？
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而且既然说联系被切断了，那就代表舍乌勒曾经找到过的吧，祂是用什么方法找的？为什么会被切断？那个方法不能继续用了么？
……
塞万的脑子，现在已经被一堆「为什么」塞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