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胤禛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
“爷,您醒了?”
柳萤听见动静,从外头推门进来。
“嗯。”胤禛点点头,他午间服了药,便觉得有些疲倦,于是便回房略歇了歇。
抬眼看看窗外,因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爷,申时了。”
“玉儿可回来了?”
柳萤看了看他,好半晌,方才艰难地开口道:“回爷,姑娘她出事了。”
“什么?!”胤禛脸色一变:“出了何事?如今人在何处?”
“十三爷方才派来的人说,皇上遇刺了,当时情况危急,姑娘她硬生生地替皇上挡了一剑。此刻已被皇上带进宫中了……”
正说着,却见胤禛一边披衣下床,一边朝门口走去。
“爷?”
“柳萤,快随我进宫!”
胤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柳萤闻罢,忙将手中的东西搁下,匆匆跟上。
乾清宫里,太医看诊完毕,康熙和德妃等一干后妃等在外头,见他出来忙问道:“潇湘格格的伤势如何了?”
一想到今日自己这般对她,黛玉竟还奋不顾身地上前为自己挡那一剑,康熙便是一阵阵懊悔。
她原是个好孩子,他不该因为水溶和胤禛的缘故便将所有的气都发在她身上。
依旧是给胤禛黛玉看诊的陈太医,他原也年纪最大,在太医院中最有经验。
听见康熙问及,忙回道:“回皇上,格格并未伤在要害,并无什么大碍。只不过,格格自来身子薄弱,今日又流血太多,也不知醒过来之后是否会有什么后遗症。”
“后遗症?”康熙一惊:“你是说——即便伤好了,也或许会有一些地方大不如前?”
“正是。”
“什么?”胤祥在一旁,早已急得不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道:“四哥让我跟着保护皇阿玛和玉儿,我却没有做到,这可如何是好?”
“十三哥,”十六阿哥胤禄忙劝道:“太医不是说没有大碍了么?你也别太担心了!”
“可是,后遗症……”
胤祥正说着,忽地就听见外头小太监来报:“四阿哥到!”
话落,但见一人快步走进来,步履早已不若原先那般悠缓沉稳,正是闻讯而来的胤禛。
“四哥……”胤祥、胤禄、胤礼以及贝伦见了他顿时又喜又忧,还没等再开口,却已被胤禛沉声打断:“玉儿呢?”
“在里头。”
“柳萤,扶我进去!”胤禛朝身后之人吩咐道。
待两人进去,站在康熙身侧的德妃偷瞧康熙神色,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老四方才礼数不周,你莫放在心上。”
“嗯,”康熙烦躁地点点头:“爱妃过虑了。他不过是心忧玉儿,此亦乃人之常情。”
从黛玉挺身为他挡箭的那一刻起,他对黛玉的印象已经全然改观了。
这样善良勇敢的一个丫头,若是能成为他的儿媳,倒是不错。
德妃听着康熙之话,暗自思索着他话里的含义。
尽管一直住在深宫,但上次的事倒也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个潇湘格格,尽管康熙下令众人不许再提此事,可毕竟都是无可避免的存在。
原以为以胤禛那般霸道的性子,既然看上了里头的那位,再也没有不千方百计弄到手的道理,却不想这都过去好些日子了,不仅没有听到丝毫的动静,竟然连胤禛的性命都险些赔上了。
她虽向来更爱老十四一些,可这老四,好歹也是她亲生的呀!
若说不怨,那是假的,只是,不曾想那丫头今日居然会立了这般的功劳,万岁爷向来重情,从今而后,怕是那丫头的好运便要来了。
外头各人正暗自筹谋着,屋子里,却是甚为伤感。
胤禛在床头坐下,凭着感觉伸手轻抚上黛玉的脸,温柔怜惜。
紫鹃和柳萤都在一旁哭得厉害,而胤禛,却是一滴眼泪也无。
原本便冰冷的双眸里寒气愈发重了,极是骇人。
玉儿,自北静王府见你那一日起,我便已暗下决心,这一生都要护佑在你身旁,不叫他人伤你分毫,可最终,还是食言了。
黛玉的双眸紧闭,因为失血过多,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惨白。
可惜双眼还是什么都看不清,胤禛只能感觉到掌下的肌肤冰凉无比,怎么捂都不热。
呆了约摸半个时辰,感觉黛玉的眉峰微皱了一下,胤禛这才起身走出房间,吩咐紫鹃道:“你留在这里照顾她,一步都不要走开。”
顿了顿,又与柳萤道:“你也留下,这些日子就无须回王府了。”
宫中最是阴暗,又是他势力所不能完全企及的地方,看来,还是要等她伤好速速带她回府了。
一时走到外厅,胤祥见了忙上前小心地上前扶住他。
一旁,贝伦哭得极为厉害:“四哥,对不起,我没有帮你照顾好玉姐姐。方才,我眼睁睁地瞧着那一剑向皇阿玛刺来,当时便吓得呆了,后来,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玉姐姐她……她已经……”
说着,贝伦也不管周围还有许多人在场,再次大哭起来。
胤禄胤礼见了,忙上前安慰。
胤禛却直似未闻一般,只低声吩咐着胤祥扶自己走到康熙面前。
“皇阿玛!”胤禛说完,已经跪了下去。
“老四,你这是做什么?”
胤禛低着头,沉声道:“老四求皇阿玛一件事。”
“老四,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德妃在一旁忙劝道。
“皇阿玛,我想请您答应儿臣,在玉儿在宫里养伤的这段时日,务必要保证她的平安,不然,等她一醒,我就接她回府。”
一时间大厅没了声息,人人皆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不敢去看康熙脸色。
唉,这对父子,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弄得他们周围的人也每天都是担惊受怕的,却是何苦?
预料中的龙颜大怒迟迟没有传来,贝伦第一个抬头,只见康熙上前一步将胤禛扶起,笑道:“老四,这事不消你说,朕也是知道的。你放心罢,玉儿的那一剑是为朕挡的,朕一定会命太医好好照料她的。”
顿了顿,又接着道:“至于你,身子不好便在府中好生歇着吧。”
胤禛点点头道:“那儿臣替玉儿多谢皇阿玛了。”
康熙于是命众人散了,原本贝伦、胤禄以及胤礼也要留下,最后都被胤禛轻描淡写地一句“我和十三跟皇阿玛还有事要谈”所劝退。
德妃欲言又止地瞧了一眼胤禛,最后亦是只好向康熙告退回宫。
一出了乾清宫,德妃便跟贴身侍女香茗吩咐:“即刻传信给十四阿哥,命他快快回京。”
香茗应了一声“是”,又问:“娘娘,四阿哥的眼睛……”
德妃摆摆手,揉着额心叹气道:“这个孩子,先前在佟佳贵妃那儿的时候,还总念着本宫。谁料佟佳贵妃去了,却反倒与本宫不亲厚了。”
“娘娘多心了。”
“唉……”德妃摇摇头,叹道:“你也别劝了,本宫自己的儿子,本宫心中最是清楚的。咱们先回宫吧,瞧瞧咱们宫中还有什么好东西,赶紧给潇湘格格送来。”
香茗忙应了,又伺候着德妃回宫。
乾清宫中,康熙端坐在软榻上,大总管戴权伺候在一旁。
待人全都走光,康熙扫视了一眼站在下头的自己的两个儿子,淡淡地道:“老四,你留下来可是要问朕有关今日刺杀的事?”
“儿臣不明白,皇阿玛好端端地却如何会去了那般荒野之地?”
“呵……”康熙轻笑一声,满是赞许地看向他:“不愧是朕的老四,一眼便瞧出了关键!”
没错,雍王府原本就离街上不远,康熙出门身边又跟了颇多暗卫,若是单单在街上闲逛,是断不可能出事的。
因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隐在暗处的侍卫们便会招来大批的禁卫军,到了那时,那些刺客们便是插翅都难飞。
康熙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沉声道:“此事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几日前,便有人向朕密报,说是近日京中出现了一群打着纳兰招牌行骗抢劫的强盗。这原本是小事一桩,只消派些人去将他们抓了便是。可是,一旦当街抓人,势必事情便会闹大,到了那时,一些不明究竟的百姓,必定会以为此事和纳兰有关。朕原本也当真是想去街上闲逛一番,不料竟然撞上了那伙骗子……”
接下来的事不言自明,自然是威武勇猛的当今圣上为了当年心爱臣子的清名,便冒险诱敌上钩,却谁知,亦是因此落入了别人早就设好的圈套。
闻言,胤禛微不可察地皱皱眉:“皇阿玛的年纪大了,这些小事,原本交给儿臣们去办便可。”
“你!”康熙气得顿时便连声咳嗽起来,戴权见了,忙上前轻怕康熙的背,一边叹道:“四阿哥,您就少说两句吧!”
明知道万岁爷这会儿心怀愧疚,却如何还要揪着此事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