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康熙和黛玉贝伦出了雍王府后,却并未坐轿,因天气甚好,几人便步行至一旁繁华的主街上。
这一次出来,尽管没有坐着轿子,可以一览周遭之景,然因着上次的事,黛玉却不大高兴得起来。
那一回,见着了宝玉,尽管消瘦了几分,可起码眼睁睁地看着他已经醒了过来。
可谁知,回到紫竹苑,迎接她的却是那样可怕的灾难。
然而毕竟康熙还在一旁,黛玉再怎么心神不宁,却只好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跟着。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民间关于康熙的各种传说实在太多,黛玉也无从去分辨真假。
然而,走在前头的这个人,一手开创了繁盛无双的大清盛世却是不假,黛玉对他,还是极为敬佩的。
小的时候,林如海曾与她说过:“得天下者易,得人心者难。”
而康熙,无疑是两者都得到了。
几人略走了一阵,而后,康熙在一处卖字画的摊前停下,一旁跟着的戴权忙跟上前,笑着问道:“爷?”
“唉……”康熙微微叹气:“转眼间容若已经故去那么久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黛玉一眼看过去,只见那画摊前的正中部位,正挂着本朝着名词人纳兰性德的一首名作:《金缕曲》。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那是纳兰所有词作中宝玉最为喜爱的一首,而她最爱的,则是那篇《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短短几句,道出了多少悲欢离合。
黛玉记得,纳兰容若生前极受康熙赏识,下江南,出塞外,从来都带着他。
此刻于街头见了爱臣的旧作,词犹在而人已亡,想必颇添几朵愁绪吧。
于是也情不自禁地随着康熙一道去瞧去,许是摊主极爱纳兰的词,一眼看去,整个摊上都是他的诗词。
那卖字画的摊主是个甚为年轻的书生,见康熙黛玉等在摊前伫足,忙上前来招揽着:“几位爷和姑娘也喜欢纳兰公子的诗词?那咱们可是知己啊!”
纳兰容若因为出身高贵,洒脱不羁,极爱交友,无论是在满清士子中,便是在汉人当中亦是声威颇着。
又因自来为康熙看重,因此便是在本朝,喜好其诗词者亦是不计其数。
康熙闻罢,微微一笑道:“纳兰先生乃一代名士,爱其异才的人自是大有人在。”
那摊主听了,笑道:“瞧这位爷也是位不同凡响的,既然咱们今日有缘,我家中还有一位宝贝,不知爷可感兴趣?”
“哦?先生说的宝贝指的是?”
康熙神色一动,忽地便想起了一样他搜寻已久的物事,顿时双眼一亮。
“嘿嘿,”那摊主凑近两步,指着方才黛玉瞧见的那幅《金缕曲》道:“实不相瞒,纳兰公子英年早逝,留下的遗世之作甚少,这一张便是按照公子早年的旧作临摹下来的。至于真的么,则是放在了在下的家中,这位爷若是有兴趣,不妨跟着我一道前去?”
“当真?”
康熙顿时喜不自禁,纳兰的许多东西,当初都随着他一道陪葬了,留下来的原本甚少,若是此人家里当真有纳兰的真迹,那他自然要前往一观。
那人笑道:“这是自然。爷请等我略收拾一下摊子。”
康熙点点头,于是便和黛玉贝伦等等在一边。
“老爷,咱们真要随他前去么?你若是喜欢,便令戴公公派人跟去不就成了么?”
跟着康熙也出来过几次,贝伦这一声“老爷”唤起来倒也十分顺口。
康熙闻言,折扇轻挥:“纳兰的遗迹,自是不可放过。”
贝伦听了,于是不再说什么。
眼见那人很快便收拾好,正朝几人这边走过来,黛玉心里强烈的不安越来越强,忍不住小声道:“老爷,玉儿总觉得,那人有些不妥。”
“玉儿多虑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便是遇上了宵小,咱也不惧他什么!”
黛玉见他神色淡定,似是胸有成竹一般,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担忧更盛,却也不再开口。
那书生走至康熙等跟前,拱手道:“让几位久等了,咱们这便过去吧!”
康熙点点头,众人随之跟上。
约摸走了一个多时辰,贝伦渐渐觉得有些脚酸,忍不住唤住那人道:“诶,你家到底还有多久啊?我的脚都快要断了!”
“实在抱歉,那幅字留在了家中老宅里,原有些偏僻。”
贝伦闻言,“哼”了一声,想要说不去了,可见康熙颇有兴致的模样,只好叹口气跟上。
戴权眼见越走越荒僻,虽然已做好了准备,还是忍不住道:“老爷,要不咱们还是令人跟着他去取,我们且回去等消息吧!”
“不急!”康熙挥挥手,笑道:“咱们也是难得出来一趟,如此好景致,若不好好欣赏,岂不可惜?”
如此又走了片刻,那书生越走越快,眼看着前面出现一蓬杂草,也不知他是如何跑的,但闻他高声唤了一声“夫人”,便很快不见踪影。
心中一直涌现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但见从前方的杂草中蓦地射出了无数只箭来。
黛玉正惊慌间,身子被人向后一拉,已离了乱箭射程之内。
微微定神,但见从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一大批黑衣侍卫来,再看康熙镇定无比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早有防备。
“哼!”眼见黑衣侍卫将乱箭全部打掉,正和杂草后头闪出的刺客斗在一起,康熙冷声道:“竟敢打着纳兰旧作的名号劫人钱财,如此匪类,当真是不想活了!传朕的命令,杀无赦!”
戴权忙应了一声“是”。
黛玉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深入诱敌之计,正暗道好险,却听前头蓦地传来几声惨叫,再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衣人从刺客那边飞身掠出,一剑便斩杀了好几名黑衣侍卫。
“皇上,刺客厉害,您快先走!”
“呵!”那白衣人一边不停地连杀几名黑衣人,一边淡淡地道:“我们千辛万苦将你们诱到此地,哪能容你们说走便走?”
尽管是在杀人,那人的身姿却极为优美。
手起剑落,连一丝血都未沾上,那双眼眸里冰寒至极,没有一丝温度。
就好似,此刻并非是在杀人,而是在跳一段剑舞一般!
黛玉原本极怕这些东西,可不知为何,那白衣人的身影似是有魔力,让她忘了转移目光。
正瞧着,忽见那白衣人蓦地穿过重重障碍,提剑飘然而至。
“狗皇帝,精心设了那么久的局,今日,便是收网之期。”
说完,一剑便直直地刺过来。
“皇上小心!”
“皇上小心!”
……
正在打斗的黑衣人一同焦急地看向这边,脸色剧变。
想要飞身来救却已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那剑逼迫得越来越近,直朝着站在康熙刺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黛玉蓦地用力推开康熙,迎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