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长空雁落霜晨月 > 第115章 深山夕照深秋雨(下)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15章 深山夕照深秋雨(下)

(四)

这日天气晴好,萧晨月搬了一张藤椅置于院中,又设了一张案席,铺上一张上好的竹帛,认认真真描绘起一幅山水丹青。

不料潇潇忽然一头扎进她怀里,撒娇似地揉着她的衣襟,手中狼毫一抖,一大团浓墨晕染了半幅山水。萧晨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娘,我要阿娘……”潇潇在萧晨月怀里扭来扭去,撒娇道。

萧晨月被女儿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潇潇,你又怎么了?”

潇潇支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道:“潇潇想要看阿娘画的花样子。”

萧晨月轻轻刮了刮她鼻尖,笑道:“就你鬼点子多!”说罢轻轻揭去方才那一页,重新画了幅山水丹青,递给潇潇,潇潇欢快地接了便轻快地跑开了。

萧晨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潇潇拿着花样子,在院中寻来一枝藤条绑在上面,又找来一根细长的丝线将它固定住,一只小小的纸鸢便做成了。

安愬不知从何处跑来,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扎纸鸢,神情十分专注。

“诺!好了!”潇潇拿了一根木棒将丝线缠在上面,一边放线一边轻快地跑着,纸鸢迎风飞上了天空。

“好!”安愬一边鼓掌,一边笑道:“潇潇的手真巧。纸鸢飞起来咯!”

萧晨月看了看女儿的“杰作”,不禁笑道:“潇潇何时竟学会扎纸鸢了?”

潇潇望了望身边的安愬,道:“是愬儿教我的。”

“哦!”萧晨月挑眉笑道:“愬儿何时还会扎纸鸢啦?”

安愬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在一旁“嘿嘿”地笑着。

“诺!送给你。”潇潇将纸鸢递给安愬,道。

安愬一惊,遂欢欢喜喜地接过,点头笑道:“谢谢潇潇姐姐!”

潇潇听罢不禁柳眉一扬,瞪着安愬,气鼓鼓地道:“叫姐姐!”

安愬不满地嘟嚷:“潇潇姐姐,可你也只比我大几个月,不用这样……”话未说完便被潇潇打断:“我是你姐姐,叫姐姐!”

“姐姐!”安愬这才识趣地叫了一声。潇潇轻轻扬起头,得意地笑着。

萧晨月在一边看得忍俊不禁。

潇潇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安愬就跟在她身后追来追去。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来呀!快来追我呀!”潇潇仍不停地疯跑着,因跑得太快太急竟迎面撞进慕容梓羿怀里,他有些诧异:“潇潇?”

“啊!父皇来了?”潇潇不好意思地冲他扮了个鬼脸,一溜小跑冲了出去。

“父皇!”安愬也十分不好意思地行了礼,冲出院门去追潇潇。

慕容梓羿走到萧晨月身边,轻轻揽她入怀,笑道:“潇潇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萧晨月摊摊手,无奈地笑道。

慕容梓羿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女儿,我可是管不了啦!”

萧晨月不禁冷嘲:“堂堂北溱一国之主,竟奈何不了自己的女儿?岂非让人家笑话?”

“那就让他们笑吧!”慕容梓羿无奈道,在她耳边落下一吻,笑道:“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萧晨月沉吟了一瞬,道:“潇潇这孩子很是活泼机灵,我想让她去学舞。”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慕容梓羿停在她发间的手一顿,不解道。

萧晨月道:“我想为她寻门技艺,将来有一门技艺傍身,多一条门路,总不是坏事。”

“好,孤都听你的。”慕容梓羿觉得她说得在理,点点头道。

萧晨月又接着道:“跟随我出塞的侍女中有一人名叫朵娜,她曾是南燕宫中数一数二的宫廷舞姬,深得我汉舞的精髓,我想让潇潇跟着她学习。

“嗯。”慕容梓羿点头应允,顿了会,又道:“安愬这孩子最近和潇潇越走越近了。”

萧晨月一震,手微微颤抖,望向慕容梓羿的眼神里多了几许复杂的情绪,她声音极低:“九郎是担心……”

慕容梓羿面沉如水,道:“虽然他们现在还小,可长此以往,我担心他们会越陷越深。”

“可他们还是个孩子!”萧晨月摇头叹道,并不认可丈夫的想法。

慕容梓羿也叹了口气,道:“他们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待他们将来羽翼渐丰之时,就由不得你我了!”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萧晨月痛心疾首:“你说过会给我们的女儿皇家以外的自由,原来却不过一场奢望!”

“阿月!慕容梓羿重又将她拉入怀中,深深叹了口气:“是我多虑了,阿月,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再提此事。你信我!”

(五)

“不说这个了。”慕容梓羿见萧晨月不开心,便转了话题,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道:“你看这个。”

萧晨月诧异中接过信,展开看了几行,紧锁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唇角微露一丝笑意:“婉儿来信啦!她说她这一年来沿途到过不少风景名胜,体验了各地的风情,还跟着一位老师傅学会了酿葡萄酒。婉儿在酿酒上天赋很高,老师傅说她进步很快,她现在已经是一位远近闻名的酿酒师了。”

“哦?是吗?”慕容梓羿一时也来了兴趣,玩味地笑看着她,又抬手吩咐侍女端上了一排酒瓶,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萧晨月震惊地看着侍女呈上来的一排陶泥酒瓶,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都是婉儿的‘杰作’?”

慕容梓羿点点头道:“正是。她可是一直惦记着你这个姐姐,她学成后的第一个系列的‘作品’,说什么也一定要给你尝尝。”

萧晨月拿起一个陶泥酒瓶,轻轻拔开瓶口塞,给自己倒了一点,慢慢回味着那个味道。她思绪飘飞,蓦然间想起了去年她们一起在特克斯草原上牧民家里学习酿酒、织锦工艺的情形,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慕容梓羿察觉到她的异样,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萧晨月神色微敛,心知此事总是无法一直这样瞒下去,遂将婉儿和阿缇莫的事告诉了慕容梓羿。

原来萧婉儿这一年来在茫茫草原上四处游历,居无定所,但每过一段时日,便会去特克斯草原的那户牧民家里学习酿酒。而乌桓自从派使节来北溱修好定盟后,两国从此互通商贸,友好往来,但联姻一事却因迟迟得不到慕容梓羿的回复而暂时搁置下来,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派他们的王子殿下前来特克斯草原巡察,带着商队四处走访,而那位王子殿下不是别人,正是阿缇莫。

阿缇莫身边眼线众多,萧婉儿这一年来的行踪早已被他尽数掌握,每当婉儿来特克斯找那户牧民学习酿酒时,他总是悄悄跟在她身后,还不时地拿她新酿的酒和织好的锦帕捉弄她,气得她总是追着他赶,扬手要打他。他却趁她不备悄悄从她身后抱住她,向她表明心迹。

萧婉儿又惊又怒,一双美目恨恨地瞪着这个从背后“偷袭”她的登徒子,那双眼睛竟酷似萧晨月。

阿缇莫看得呆了一瞬,轻轻贴住她的耳垂,笑问她的心意。

萧婉儿脸颊酡红,笑容灿烂如沐春风,却也并未推开他,任由他这样抱着她。

慕容梓羿听罢,轻捏萧晨月的耳垂,故作生气道:“好啊!阿月,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萧晨月道:“我想尊重婉儿的心意。”想了一会儿,又道:“若阿缇莫真的遣使求亲,婉儿也愿意,那定然是极好的罢。”

慕容梓羿轻抚她的脸颊,笑道:“看来这是婉儿的机缘,这次你是想躲也躲不开咯!”

崇宁十四年,九月,乌桓再次遣使来朝,乌桓王更是送来了比上一次更加丰厚的聘礼,更带来了乌桓王子阿缇莫的亲笔书信,言及自己去年此时在特克斯草原偶遇萧婉儿,便已心悦于她,又知她是睿安公主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希望萧晨月能同意这门亲事,将萧婉儿嫁到乌桓,促成这段姻缘,乌桓将永远与南燕和北溱交好。

萧晨月阅罢这封言辞恳切的上书,心知这桩姻缘若成,则是对南燕、对北溱与乌桓三方都有利的大好事,而她的家族也将因为她和婉儿这些年所做的牺牲永远摆脱过去的阴影。只是一想到婉儿,她仍是有些不舍。

这一夜,萧晨月无眠。

慕容梓羿缓缓走到她身后,将一件鹤麾轻轻披在她身上,静静地看着她,道:“在想婉儿的事?”

萧晨月点点头,蓦然半晌,又叹了口气。

慕容梓羿似乎能察觉到她的心事,试图安慰她:“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之前未与你商量,是我不好。但看如今这情形……或许已不是你我所能掌控了。婉儿她也该有她自己的归宿。”

萧晨月知他说的有理,默然半晌,终于轻轻点点头。

两天后,萧晨月提笔回复了阿缇莫的上书,称婉儿现今在何方她也不得而知,若要联姻必得等婉儿回来,她要亲口问过婉儿,方能给他一个准确的回复。

阿缇莫收到萧晨月的回信后倒也不急不徐,唇角浮现出一丝浅笑,他坚信他一定会等到她的。

做完这一切,萧晨月终于轻轻地舒了口气。她陪伴他站在帝国博弈的风口浪尖十余载,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踏过无数荆棘才带领北溱走向和平盛世,这个中辛酸只有萧晨月自己知晓。可饶是如此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盛世背后隐藏的危机就如一把利剑时时悬在她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落下来,也许便会令她万劫不复。

若要化解这场潜在的危机,或许便只有强军这条路可走,萧晨月这样想着。

沉默了半晌,萧晨月将她的担忧告诉了慕容梓羿,他惊诧地看着她,沉吟许久无言。

慕容梓羿思索了一夜,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崇宁十五年六月初八,这一日风和日丽,然而这平静的背后却潜藏着一股暗流。

慕容梓羿和萧晨月这一日早早便起身,携手去了军营。

陆云生如今已被提拔为新军副都统,见到慕容梓羿和萧晨月,忙行过礼便带领他们前往新兵营巡查。

陆云生将各个营的实际新兵人数、武器装备及训练情况一一如实上报给慕容梓羿。

慕容梓羿听罢,沉吟半晌终于微微点头:“有劳副都统。”

陆云生也点头微笑:“帝君的信任,便是臣最大的荣幸。”

慕容梓羿此行前来军营巡查是为了什么,君臣二人皆心知肚明。

萧晨月盯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兵,凝眉沉思。

“阿月,你在想什么?”慕容梓羿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陆云生也心知慕容梓羿一向对萧晨月关爱有加,言听计从,不禁抿唇微笑看着他们。

“我在想……”萧晨月想了想,道:“兵不在多而在精,精兵之要唯在练兵,而练兵之道在分而不统。唯有这分而不统才能实现帝君要的兵贵而精。”

慕容梓羿似有所悟,点点头又转向陆云生道:“云生,你以为如何?”

陆云生向他二人抱拳一礼,道:“夫人向来见识不凡,必有您的道理。臣愿意相信夫人,支持夫人,请夫人明言。”

萧晨月点点头,道:“北溱如今的军队中,有一半是北溱亲贵,有一半则来自民间。而现有营制却不利于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若要解决这个痼疾,为今之计便只有散营编制,不论亲贵抑或是平民都只按训练成效高低分级编营,食俸也依不同级别的营兵制定不同的标准。”

慕容梓羿微笑点头首肯了她这个大胆的想法,陆云生却陷入了沉思。

萧晨月又接着道:“重新编营后,每营按训练成效分别选出级别最高的一人担任千夫长,负责各营每日的操练,并定期将每营的操练情形上报给统帅,再定期上报给帝君。”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云生这时忽然道:“夫人此计好是好,只是……若真要付诸实行,只怕不会太顺利。”

萧晨月思索片刻,道:“大臣与权贵的利益,和北溱的安危与未来相比,陆都统认为这二者孰轻孰重?”

陆云生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当然是后者了。”

“这就是了。”萧晨月笑道:“革故鼎新之途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但唯有能顶住重重压力坚持下去的人,才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说罢眨眨眼笑看着慕容梓羿。

陆云生这时霎时如醍醐灌顶,蓦然道:“夫人说得有理,臣明白了。”

萧晨月道:“陆都统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过这散营编制并非一直如此,各营也会根据操练情形不定期整散编制,分级操练,这样便可以在作战中各营相互配合牵制,避免出现各自为政的局面。”

陆云生这时才彻底明白了,不由叹道:“夫人妙计,在下受教了!”

慕容梓羿也会心地笑了,望向萧晨月的眼神中盛满了暖意,柔声道:“我一直都相信你。”

萧晨月也微笑着望向慕容梓羿,轻轻握住他的手,嫣然道:“九郎,我也一直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