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十一叔,这他是我的胳膊。你要是有气,捏自己的去。”商仲尼指着自己被橙十一愤怒的虎爪捏肿了一圈的左臂说道。
“你的修为果真被二哥封印起来了?不是故意装怂来引诱我出手?”哪怕是在盛怒之下的橙十一,其实还是存了些心思的,他借着这一次合理的爆怒,把商仲尼从李白白的剑下拽回来不说,还顺势探查了一下商仲尼的识山气海,果然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着。
只是如此,李白白就陷入了尴尬,本来仗着有商仲尼在手,对方人虽然多,但总有些忌惮。但这狡猾的姑父橙十一,假意醋劲大发的胡乱发疯,瞅准了机会就把商仲尼从自己手中抢了回去。
现在,所有人都站在了李白白的对面,就等着商仲尼喊一嗓子,李白白就香消玉殒了。
“额呵,”商仲尼缠着身上的绳索早被身后的七五起手斩开,商仲尼活动活动手臂,扭了扭脖子,侧眼看了下还在淌血的大腿,七六已经给包扎了一半。“李掌门,你现在,是不是很尴尬了?所求无所得。以为自己控制她,却不知道你一直在被她利用。”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李秋华。
表面上,是李白白在暗中做局,用李秋华为饵,来钓住看似随性,实则痴情的橙十一,可实际上,这个李白白眼中的饵料,早就翻出池塘,脱离了李白白的掌控。
“你,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李白白还是不甘心的问到。
“吆,这不是李二牛家那个白白吗?”李秋华看着虚空中的李白白,被人挤到了角落,眼看就要结束这憋屈的一生了,“就你和庄文辞那点本事,也想困住我吗?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个傻蛋爹,掌控着无妙门吧?”
“什么?什么意思?”李白白的话还没有说完,腹部就中了一刀,她吃惊的看着刺客,竟然是一直在地上打滚的方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的戏唱完了。”方可抽出短刀在鞋底擦了擦,又别回了小腿上。反身对着众人抱拳拱手“各位,无妙门清理门户,与其他人无关。”
“无妙门还真是狠啊,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蛮狠的。”商仲尼似乎并没有意外方可能够突然的起身,完成这次众目睽睽之下的刺杀,也不关心无妙门内部的恩怨纠葛,略微表达了一下态度后,又扭头和橙十一谈起来利益划分。
“我说的话,商公子没有听到吗?”方可显然不想就这么被忽视了,匹夫一怒,要得就是这个面子和名利,自己做了这么一件光彩的大事,怎么能不被重视。
“十一叔,你说将来十一婶要是和我三弟成了,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商仲尼推开对方的“三七分”,伸出了”五五分”的巴掌。
“滚一边去,你这说,我世儿还得管你叫大爷了?最多四六,我也不是一个人吃饭,也得给下面的人喝汤不是吗?”橙十一推开对方的五五计划,向后折中了一步。
“说起这……”
商仲尼的话,被方可硬生生的打断,“你们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杀了李白白,又为什么没有中你的手段?”
“不是很关心。”商仲尼贱嗖嗖的翻起白眼,头又转向橙十一,“十一叔这么多年,下面发展了不少人吧?是不是都让大家出来见见阳光?”
“哈哈,贤侄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细。算计着能够吃独食吧?”橙十一也没有理会已经隔在两人中间的方可,偏了一下头继续的和商仲尼拉扯着。“看这个局势,贤侄布置的黄泉军士,已经落入我世儿的袋中,贤侄算盘上的珠子可是又少了一颗,我若是全亮出来底牌,怕是这四六,就要不能够了。”
“嗳,橙十一,你看看我,我正和小情人你侬我侬哪。”被忽略的李秋华也不乐意了,弃了商叔至,从空中抓下阴阳鱼,脸贴在镜子前,述说着这些年的委屈,她不过是一个被人遗忘在角落的尘埃。
“十一叔,你这有些过分了啊,明明心里都有,偏偏要相互矜持。已经白白错过看大好青春,连这夕阳也不想挽留了吗?”
“你知道什么,这里的纠葛太多,不是不爱,只是爱不起。”
“扯那些,不还是放不下架子,双方都彼此端着,就怕一低头,被对方俘虏一辈子,却因此错过了大半辈子,值吗?”
“你小子,自己啥也没经历过,还扮演起情感导师了?别想借着这两句话,就想多拿多占,四六是不可退让的底线。”橙十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并且道破了对方的目的。
“也,没有那么绝对。歧路镇被怎么一搞,所有人都知道橙世那边就是个空架子,连一支几千人的娘子军都可以长驱直入,逼迫橙世签订城下之盟。那么其他坐拥十万大军的猛将兄还会矜持多久?”商仲尼打出了自己最有利的一张牌——时间。
如果给橙世足够的时间,重新再把玄都城的力量再利用起来,那么歧路镇将成为一个堡垒。
但如今问题就出现在这个时间上了,这一场仗下来,歧路镇军备之松懈,调度之混乱,全都展现了出来。
左右前后的强敌怎么可能给他时间去调整,不出意外的话,新一轮针对歧路镇的联盟即将形成,它已经从一个前沿堡垒,变成了枕边肥肉,哪里还会有人去等着它恢复。
橙十一也深知这一点,自己固然是可以带兵前去增援,但自己一旦离开玄都城,玄都城的各派势力可就不会这么听话了,谁又不想走向那个王座哪。
因此,尽管橙十一心中已经赢了大半,但还是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希望和搅动风云的源头商仲尼达成一个临时的协议,好让自己腾出手里,专心的和儿子去对付歧路镇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
“你也看到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世儿那边掌握了黄泉国的战船,实力大增,歧路镇的力量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我给你四六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橙十一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情况发生了变化,商叔至的空手套白狼计划,棋差一招,被橙余抢先一步的顺手牵羊。
歧路镇虽说了城内城外都遭受了严重损失,然而黄泉战船的加盟,也使得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更何况橙世又重新开始信任橙余,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这使得商仲尼也不得不重新评估歧路镇的新局势,丁亥的娘子军达成这样的效果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他本来以为,一群女子就算是经过了墨家的训练……等等,墨家的训练?
商仲尼的脑子迅速都回转,发现了心中那个莫名的担忧所在——墨家。
自从墨山重被商叔至算计到修为尽失以后,商仲尼就把墨家这个因素从他脑海里的势力沙盘中拔除了。
现在看来,他这个拔除有些鲁莽了,有些人,即使是没了修为,也依然能够凭借自己的威望去影响很多人,从而促成很多事。
比如说他自己,但他却从来没有把自己作为一个范例,而是当做了一个特例,不可复制的特例,因为这种特例来自家族的绝对信任。
但他却忘了,要说起绝对信任四个字,天下恐怕无门无派能出墨家之右。
墨山重?自己还是小看他了。他能够影响丁亥的情绪,能够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瞒着所有人把几千人的娘子军调到了歧路镇外围,这中间经历了多少双眼睛,可这墨家就是有这个能力给它都按住。
“墨先生哪?叔至,你见过他没有。”
“没,没有。墨先生肯定对你够不成危险了。不用担心他。”
“哦?你这说话的风格倒是不太像你。伯牙兄,是不是你感染了这混小子?”
“没,没有。”商伯牙的开场白一模一样,眼睛还不停的往身边的大棺材瞟去,任谁都看得清,棺材里肯定藏着些不能说的秘密。
“这么说,你们又擅自行动了?”商仲尼的脸色阴了下来,修为被封印后,他总是莫名的烦恼,觉得这世界就要抛弃他一样。
“不可能,”商叔至没让商伯牙面对这灵魂拷问,毕竟活死人这方面经验基本上没有,而他,这些年就靠着这些经验混着活着,“我们一直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在走,而且你看,李秋华也倒向我们了。”
“行行行,你可别被老江湖给涮了,墨山重没影响最好,我最怕他去蓝山国找人要人情。你也知道……”商仲尼说着说着,就发现商伯牙的神色掠过了一点惊讶,他这个大哥本就不善隐藏心事,这表情简直就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商仲尼就是再笨,结合他之前那个鬼鬼祟祟看向棺材的眼神,也能知道墨山重被他们扣在了棺材里。
甚至都不等商仲尼发问,在丁亥身后的公孙玉兰催动马匹来到了橙世面前。
“橙国主,赤国主,羽公子,惊喜不惊喜?又见面了,牛头马面让我转告你们,害人的人,命长不了。”
“你~是人是鬼?”亲自动手掐死公孙玉兰的羽天蓝惊掉了下巴,半只手塞进了张开的嘴巴中,怕自己因为太错愕咬了舌头。
“我自然是人了,羽公子好狠的心啊,小女子不过没有接受你的表白,就要下手掐死我?”
“啊?有这回事吗?不要胡说哦,江湖上谁不知道我羽天蓝红颜知己最多,桃花开的最泛滥。”羽天蓝躲闪的眼神一半是心亏一半是理亏,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半年前的一次冲动,会在半年后命中自己。
当他把眼神和希望都寄托到橙世身上时,他发现橙世根本不值得信任。
橙世果然开口了,“公孙姑娘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孤也是被这小人蒙蔽,犯下了错事,冤枉了商兄,如今想起来,唯有替公孙姑娘手刃此贼,方能弥补愧疚于万一。”
“嗳,橙世,你这个王八蛋,当初不是你……”
噗得一声,一前一后,两柄刀凑出了一个声音,把羽天蓝砍了个透心凉。
不只是橙世,赤十也不允许他再说下去了。
“你,你们……”羽天蓝想骂,却疼得骂不出来,回忆过往,又觉得对方也没有杀错人,长叹一声,离开了这个短暂的世界。
橙世和赤十急于出手,任谁都知道他俩心里有鬼。
公孙玉兰前前后后调查了半年,所有罪证都指向了羽天蓝,她有信心逼迫羽天蓝招出他知道的一切,到那时候,他们三个的阴谋就公布于众。
那么,墨家所主导的青鸟、蓝山、绿地的同盟,就能顺理成章的入侵七侠山之南了。
可现在,羽天蓝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公孙玉兰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如何倾诉。
而对方两人,一个是丁亥名义上的国主,另一个又是这片土地的国主,显然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墨家弟子能够对抗的。
那就只有最后一招了,搬出师父墨山重来。而且她知道师父就在那口别致的棺材里躺着,毕竟女孩的心思始终是多一些,商伯牙的异样,全被她看在了眼里。
“伯牙兄,我师父当年还救过你家国主,你家国主说是要以师礼待他,你们家的师礼就是把我师父扣在棺材里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丁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是商家两兄弟自作主张,还是商仲尼的指派哪。
她的眼光不由得看向虚空中的阴阳鱼,却发现商仲尼没有看向这边,而是在和橙十一继续的讨价还价。
“十一叔,羽天蓝死在你儿子手上,你手中那个紫狐国的南北呼应的筹码不算数了。”商仲尼没有注意到那边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还和橙十一不知道在争着什么。
“嗳,一个纨绔子弟死了,怎么能改变我们多年的盟好,你这个理由太……”
“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啊。”方可强烈的表现欲望却没有人欣赏。
“说吧。”橙十一、商仲尼,齐刷刷的看向方可,倒是把方可看的一愣。
“我无妙门已经控制玄都城各个重要的衙门,识相的把印玺和虎符交出来。”方可终于能长出一口气,这种俯视一切的感觉真好。
“那个,打断一下啊。”橙十一十分谦虚的举手提问,“你说的那两样东西,就在李白白手里攥着,你不用大喊大叫,自己去拿了就行。”
“额~是吗?你把虎符和印玺已经给了李白白了?”
“就你这个脑子,以后还是别假扮我了,我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哼,凭什么?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长得像年轻时候的你?就要一辈子做你?”
“你也可以不做,但前提是她得答应。”橙十一指着此刻缠在商叔至身上,令商叔至尴尬不已的李秋华说,“不过哪,你如果不扮我,那就没有什么用了,这女子可不留没用的人。你年纪小,估计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叫暗夜螳螂吧?”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她比我还大三岁哪,你看她那个状态,像60岁的人吗?你听过江湖上有采阴补阳的吧?她练的是另一种采阳补阴。她每欢好腻了一个小白脸,就把他吃掉,额~字母意思,她这么功法好像就是这样,我也是当年跑得快。”
橙十一把李秋华的老底全抖了出来,直吓的商叔至一把推开怀里的李秋华,不顾商伯牙的劝阻,掀开棺材,把里面的墨山重替出来,自己躺了进去,盖上了盖子。
“橙十一,老娘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千年不遇的药鼎,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草药的香气,也被你搅黄了。我跟你没完。”李秋华尝试了几次推动棺材,结果纹丝没动,想去魅惑一下商伯牙,却发现对方已经举起了手中剑,活死人果然不好色。
“看,我救了你兄弟一命,四六不过分。”橙十一不理会对面李秋华的咆哮,执着于他的四六底线。
“晚了,一切都完了,你现在就是说九一,也没用了。”商仲尼看到棺材里果然扔出来的是墨山重,“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这棵秀木,被风摧了。”
“什么意思?”橙十一有点跟不上商仲尼的节奏。
“墨先生曾经救过我们国主,我们国主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怕是国主还了那个人情。好了,这里没我的事情了 。”商仲尼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被捆绑的勒痕,就要往假山下面走去。
“且慢,贤侄,到底是怎么回事?五五,最多五五。”
“简单的说哪,墨先生用他那个天大的人情,使出了釜底抽薪的计策,换了国主把我驱逐出商家,驱逐出蓝山国。我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山野闲人了吗?十一叔又何必和一个山野闲人谈论哪,那岂不是浪费时间?”
“少爷,为什么啊?”七五七六为商仲尼感到不值,两个硕大的汉子各抱着商仲尼的一只胳膊就哭了起来。
抱他们也不好好抱,不看看他们那个顶着门框的个子,直接就一左一右把商仲尼拽离的地面。
两人边哭还边说哪,“嗳,少爷,你好像又长高了,快和咱们兄弟差不多高了。”
“我长高你个大头鬼,你俩夹着我哪,我不要面子吗?放我下去。”被封印了修为的商仲尼此时只能无能的在空中蹬腿,显得特别的滑稽。
“哦,我们还以为少爷你又长高了哪?少爷,我们能问个事不?”七五七六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问吧,少爷现在很闲。”
“那个,没有连累到我们兄弟吧?少爷,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十一那种叛徒,实在是我们俩吃得太多,少爷,你未必养得起。”
“不知道,应该是没有吧?”
“那就好,那就好,饿不着就行,哪个少爷不是少爷……额~少爷,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帮你卧底,吃穷商家,为你报仇。”
“行行行,一边去吧。”
“少主,我~”王宗续适时的站了出来,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和橙十一谈吧。”
“那少主能不能给小人把把关,这种事情,小人也是第一次做。”
“看看,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俩,能比吗?”商仲尼本想敲七五七六一个一个脑瓜崩,结果这俩小子往高得又蹦了一下,让商仲尼扑了个空,“要不然人家是富甲天下的王老板哪,看看人家多会给台阶。再看看你们俩一天到晚吃吃吃。”
“少爷,我有一计。”商七五神秘兮兮的侧耳过来,拿着蒲扇般的大手挡着他海碗大的嘴。
“你还有一计。”商仲尼跳起来好不容易砸了对方一个脑瓜崩,“不会是把王老板打晕偷了他的库房钥匙吧?”
“少爷,咱们俩意念合一啊。”
“俺也是这么想的。咱仨想一块去了。”七六补充到。
“想一块去个头,我是讽刺,讽刺不懂吗?”
“粉刺?少爷,脸上长粉刺,那是火气大,你得多喝凉水。”
“滚滚滚,滚去吃你们的午饭吧。”
“少爷这句话说得最有水平。”七五点赞道 。
“就是,要不然人家是少爷哪。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七六附和道。
“少主,你预感到这事了?”王宗续一边往回引商仲尼,一边问了一嘴。
“没有,算是个备份计划吧。”
“少主,我有些生气。”王宗续说着生气,但面色一点不变。
“为什么哪?”
“你修为被完全封印了,你居然没有告诉我,还把自己丢到险境中去,这是不拿老王当干部的行为。你那个备份,就是备份万一你死掉以后的事情吧?”
“王叔,我错了。”
“既然你喊我王叔 ,那我就托个大,诚然,这个世界上,利益至上,有很多人,为了利益,连父母子女都能出卖。但,这不意味着你不能去相信别人,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不值得你信任。我希望你能记住。”